最近黑子的睡眠质量愈发的下降，早上不到六点就再也睡不着了。
宿舍有点憋闷，黑子从被窝里爬起来，浅绿色的窗帘随着窗外的风微微飘起来，六点钟的阳光像是蒙了层雾，暗黄色的光透进来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
黑子翻了下手机，群里99+的未读消息，大部分都是黄濑发来的，无非就是问他近期的比赛安排，能不能去观赛什么的，剩下的就是和青峰的胡侃。
继续往下翻了翻，他看到了凯文凌晨快一点时给他留的言。
奖金已到账，记得查收。
黑子的大脑瞬间清醒无比。
奖金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多出将近一倍，从账户里查到余额的时候，黑子只觉得刹那间安心无比。
这是他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也是真正意义上“自己”的钱。虽然以前总觉得金钱这东西和其他任何事情沾染上都会使本质上的东西变了味，但真正到手的时候，还真应了那句话。
谁会和钱过不去？钱这东西，永远都不嫌多。
他甚至有种错觉，之前经历过的委屈与痛苦根本不算什么，面前这一串零头的数字就是最好的回报，如此直观。
时间才过早上七点，黑子就去宿舍楼的公共厨房熬了粥。
其实他以前什么饭菜都不会做，会的也就是水煮蛋什么的，只为了早上醒来能填饱肚子而已。
记得刚刚上帝光一年级的时候，淋了场雨，结果重感冒。
他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很香的味道，于是朦朦胧胧地爬下床去了厨房，老人正在为他煮粥。
切的碎碎的蔬菜，香菇，瘦肉摆在案板上，锅里的粥已经滚开，把所有的料都放进锅里。水渐渐熬干，粥开始变得粘稠，背朝他的老人则不断的搅拌，防止粘锅底。快要熬好的时候，放盐，到一点点的油，防止粥没有味道。
黑子靠在门口瞅着，心里暖洋洋的。
喝完粥之后，额头上黏黏的都是汗，胃无比的舒服。
老人坐在他的床边，把苹果和猕猴桃削掉皮，再切成块，当饭后的水果吃。
黑子想起来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每天老人都会为他准备好新鲜的水果让他带到学校去吃，每天要起个大早，先用蔬果洗洁精洗净，之后再用盐水泡，洗完之后沥干水一个个装进袋子，放到包里。有时候黑子赶着走，没时间等水果上的水沥干，老人便用纸巾事先一一擦干。
听起来很麻烦，老人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知道黑子吃水果的时候总忘记去洗。
“喉咙痛，又低烧的时候只能喝瘦肉粥哦。如果没有胃口的话，水果就别硬往下吃。”
老人摸着黑子汗湿的额头，声音无比的温和。
黑子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咬了一口苹果，露出了一个很乖巧的笑来：
“奶奶辛苦啦。”
“不辛苦，为了我的哲也哟，哪里辛苦呢。”
老人笑了出来，眼角挤出了两道皱纹：
“以后等你妈妈老了病了，你也要这么照顾你的妈妈哦。”
黑子继续点点头：
“嗯，肯定的。”
末了，又补了一句：
“奶奶也是，我也会照顾好奶奶的。”
老人顿时乐出了声，一边揉着黑子的头发一边亲了下他的脸颊：
“傻孩子，奶奶陪不了你多少年哟……能看到你成年就满足啦。不过我的哲也能有这份心意，奶奶真高兴，等你病好了奶奶带你去吃香草奶昔好不好呀？”
本来黑子还想问为什么陪不了多少年，到底年纪还是小，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后面的香草奶昔给夺走了，顿时开心得不行，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又咳嗽了起来。老人轻柔地拍着他的脊背，喂给他温水喝。
结果说到底，他还是没学会熬粥，上了大学才真正开始学习做饭，可已经太晚了。
想起那时候老人说的话，黑子总觉得自己离她很远，死亡突然间被拉到了面前，横在他和老人之间。
黑子突然意识到，长辈是没办法陪伴他度过一生的，而他终有一天要送走她们。人生就是这样，最爱他的人只能陪他度过寥寥半生，却不能守护一辈子。
将熬好的肉糜粥放到了保温杯里，黑子顺便在路上买了一些易消化的水果，一起带去了医院。
因为父母还有工作要忙，他们只能雇人晚上在医院看护着。黑子到医院的时候护工正好也才醒，接下黑子提的一袋子水果就一头扎进洗手间去洗了。
老人醒着，眼神有些涣散，呼吸机也已经摘了下来，显然是刚刚吃了点东西。
黑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让身上的寒气散了大半，这才走进去。
因为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老人的身体负担不了手术，只能靠着化疗的药物维持着。家里人一经商议都选择了最昂贵也是副作用最小的化疗药，于是为时一周的第一期化疗就这么展开了。
老人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微微坐起来同黑子他们聊天，吐字清晰，坏的时候连水都无法下咽，整个人面部抽搐得厉害，嘴里胡乱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黑子兼顾着学业和队伍里的事情，有时候照顾起来会力不从心，但还是尽力压抑住了自己，不想把任何的负面情绪带给她，现在任何一点情绪波动都有可能对老人的身体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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