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早上好。”
黑子坐到病床边上的时候，老人才意识到他来了，当即高兴得很，颤颤巍巍地抬手去拉黑子，被后者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手，捧在掌心间轻轻摩挲。
“哲、哲……”
老人话说不太利索，黑子便微微笑笑，耐心地聆听着——看起来今天老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医生也有建议过在老人意识清醒的时候多鼓励她说说话。
“哲也……”
终于完完整整地说出了黑子的名字，黑子温和地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哦。奶奶早上吃了什么，进屋的时候闻到了很香的味道呢。”
也没有因为老人已经吃了早餐而失落，黑子只是暗暗想着明天要再早点来才行。
就这样陪着老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聊着天，黑子不厌其烦，甚至无比享受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黑子君真的很孝顺呢，一大早就来看祖母哦。”
站在旁边的护工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赞叹了一句：
“能帮着你的父母分担，我的孩子要是也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
黑子礼貌地道谢。老人耳背，虽然没听清护工说了什么，但却明白一定是夸自己孙子的，顿时“咯咯咯”地笑了两声，她这一笑，黑子顿时也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来。
握在手心里的那只手，虽然因为疾病和营养的缺失，变得干瘦干瘦的，但黑子还是能够清晰地摸出来，老人的手骨节很大，掌心有着一个又一个的老茧，黄黄的，硬硬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掌背也可以看到略显凸起的血管。
以前黑子还小，不太懂那些茧是怎么回事，老人面对着他的疑问，总会笑着说，你爸爸小的时候家里不富裕呀，奶奶是要去外面干活的，哲也哪里干过重活啊，手当然比奶奶的好看啦。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挺简单的，但黑子不能完全理解，但会莫名的很难过，觉得那些茧长在他喜欢的奶奶手上，会很痛的样子。
老人也不识字，没事的时候只能坐在摇椅上发呆，就总爱拉过黑子肉呼呼的小手反复看，完了就会赞叹一句，哎呀，我孙子的手真好看，白白嫩嫩的哦。
“报纸……”
黑子坐在床边正为老人剥着橘子，掰成一小瓣，再仔细撕掉上面半透明的皮，他还没喂过去就听到老人嘴里蹦出这么一个字，当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奶奶，什么报纸？”
“家里的……家里的。”
老人说的还是不太清晰，但黑子脑子稍微一转就想明白了。因为老人不识字，平日里是不看报的，但还是坚持订阅着日报，就是因为当年W.C夺冠后黑子买了那期报纸回家给她看，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的体育板块上，右侧一大面的内容都是他们球队夺冠的专访，诚凛的合影印在最中间，他就站于队伍的中央，捧着奖杯，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老人字看不懂，自己孙子的照片却一眼就看到了，于是就小心翼翼把上面的图片剪了下来，好好地收藏着，之后每天都会买日报，然后只看最后的体育板块，为的就是不错过自己孙子的一点点消息。后来黑子因为伤病的原因没再怎么比赛，老人的习惯却没有断，还是会买报纸，只留□□育的那一页，长年累月的，也积攒了厚厚一沓。
那段孤独的日子里，每天期待着从报纸上获得一些关于孙子的消息，就成了老人唯一有盼头的乐趣。
“还没、整理完……”
老人捏了捏黑子的手，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了一点点的光来：
“等我回家哦……回家，我继续整理……别让你妈妈把顺、顺序弄乱……”
黑子微微仰了下头，好让自己不在老人面前掉眼泪。
“好。我等您回家。”
老人的精神比刚刚送到医院时好了很多，他的父母也逐渐地流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黑子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物质上的安全感带给了他们更多精神上的抚慰，总之，他们一家人的生活稳定了很多，也没有像几天前那样提心吊胆，担心着与亲人的生死离别。
有了钱，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真好。有了钱，一切真的都不一样了。
黑子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地这样想着。
他的点点滴滴总有老人为他去记忆，可是老人的点点滴滴却没有什么人会了解，所以他只想老人能够健在，让他还有机会为她多做点什么。
他还是没有走错路。面前铺开的道路是最正确的。
他求的不多，只想求时间走得慢一点，让他能多与老人在一起。哪怕为了多那么一秒钟，他都会拼了命地去争取。
为了家人，让他放弃什么他都愿意。
那些所谓的自尊心，所谓的信念，所谓的热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与生死比起来，这些感情，甚至是篮球，真的廉价得要命。
——甚至还不如一盒保肝药。
下午四点半，NBL还有一场挑战赛。黑子下了课看时间也还富裕，就拎着挎包先去了东大体育馆，想取一副新的护臂。
最近他的黑色护臂越来越宽松了，也不知道没松紧了还是人瘦了。路过前门的时候，黑子特意往里瞅了一眼，体育馆内是陌生的几张面孔正在做着集训，应该是二军的。
绕到从后面进了体育馆，黑子停在了距离休息室几步远的位置，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黄濑他们几个人正围坐在板凳上，赤司站在白板前写写画画，嘴里说着什么，大概是比赛上的打法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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