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点头算是回应，只是以他来看眼前这人，并非是成陆所说的那般怯懦之辈，他也特地找人打听了包倍光再学堂内的表现，多是夸赞他有志向有行动的，比起从军营中出来的也并非差地许多，这般想着他倒是将成陆所说的先放到了一旁，想着将来有机会试试这包倍光的手段，或者是成陆看岔了也大有可能，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只放在后头当个伙头兵岂不是可惜。
因各家迎来送往人至多，学堂门口便安排了疏散之人，很快地讲这些学生都给送离了此地，最后走的便是金凌与成陆，金凌家中有人在天津城里等着，他便也告了成陆先行一步，成陆这边只有成泽叫来的几个伙计前来接应成陆，便也没有催促地一直等在边上，直到最后。
“徐先生，此时一别，不知将来何时能见，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到宁波来看看。”成陆最后向徐南道别。
“一定！”徐南给了成陆一个坚定的眼神，以示他的不失信。
成陆仿佛只有在面对徐南时才会笑地像个少年人一般，得到徐南的回话，连脸色都开朗了许多：“若是我在宁波能有所长进，定然也要像先生这般组织起个青年会，也像天津城中那些新青年们一样，我可是听着徐先生这句应允一直盼望着您来。”
“是，我会怀抱着这样的期待而来的，若是多一些你这样的孩子，很快这全国上下便有新风貌出来了。”徐南赞许道。
成陆与徐南告别了许久终于才踏上乐回程，凤三特意随行跟着送成陆到码头送他上船，那儿有成泽安排的船只等着接成陆，只是这二人一路脚程快，濒临码头之际才听伙计说船还未蹭到的，二人便在理码头港口不远处的亭中略做休息。
眼下这个时间点并非是码头最繁忙的时候，因为往来干活的人不多见，多是在阴凉之处躲着等活做，来来回回走动的反倒是些流落，或是来讨饭的还顶着日头，这样的光景看了便叫人察觉有些凄凉。
成陆与凤三二人便是这么默默地看着外头的人，因亭外还有成家看守的伙计站着，这些流落乞讨的即便是看这二人衣着光鲜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但凡要近几步来的，便有伙计上头又阻拦了。
“倍光之事，劳烦你多记挂了。”成陆忽然开口道，眼神直视亭外不曾看凤三。
“你放心，虽这回我被调往杭州，但已交代了赫之，届时赫之会将他调入第二镇，第二镇的统制本就是他家中人，赫之家中祖上荫庇够地很，不管北洋军如何，他们家都是旁人不能轻易动的。”成陆不曾看凤三所以未曾发现，其实凤三也正与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凤三顿了片刻又开口道：“我今日听你与徐先生之言语，何不考虑不留在军中？”
成陆一时间不知是未曾听到凤三的话或是来不及答，在凤三落音的同时，成陆开口便招呼了一个伙计过来：“你去找个吃食店多买些粗饼来，包地严实些带回来，多买点。”
成陆目送着这伙计跑开了才想起回答凤三的话：
“怎么，你是在盛情邀请我去杭州同你随军还是准备像包倍光一样，将我交代道第二阵中受他庇佑当个火头军？”
凤三听成陆如此说便知道他全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便笑着将话敷衍过去：
“是了，我倒忘了你回宁波还有一番大事业要做。”
成陆不置可否，忽然指着前方淡淡地开口说道：
“你看前面那些乞儿，你可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连码头这样最容易找到活计之处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成陆所指的正是方才凤三也瞧着的方向，那是五、六人一伙的，其中一人是才从码头出来到了他们身边，这一伙人有老又少，只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模样人，瞧着身形也不过是十三、四岁，他正是才从码头出来那人，成陆私心里想着若是换了在宁波成陆所见的码头，这样一群人生活在码头附近是断不能成为乞儿的，不说那少年人，年岁大一些的也有清扫的伙计可找，妇人的针线也能在码头混口饭吃。
凤三有些沉默，他也忘记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眼前成了这副模样，连他看着也寻常了，只是他不能读成陆心中所想，所想必然不过是国力式微，洋人蚕食，在高位者为谋自己生路欺压敛财，自然最后所有的惨剧都加在了这些百姓身上，明知这一切，却还不够力去为，这便事凤三沉默地缘由。
成陆这一问并非真要凤三答，他更多地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探，是而过了片刻他才又开口接自己的话，“我总想着，难道就是因为洋人所以导致的么？连茶摊的老板都能说一句主少国弱，洋人欺凌，若是国强了，难道就不会有这副景象了么？”成陆摇摇头，慢慢地说来：“反了，民强才能国强，我回宁波自然有我的执意之事，只是我终究也是在其中之人，我与所有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一样，就像拿枪的你，我也衷心期盼有朝一日这片土地能再回到属于他的人手中，并不是那一个高高在上的，而是这些脚踏实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而我，若是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也祈盼能成为让民强起来的那个人，哪怕只是寥寥几个。”
成陆微微握拳，此刻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事詹天佑那日从隧道中出来的景象，百姓在欢呼，不为他他们自己，而是为了这个满目疮痍又飘摇的家国，第一次离开了洋人之手，他们所欢呼的是詹天佑带来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你带一些，再带几两银子与他们，告诉他们，可以选这手中的粗饼，要多少给他们多少，也可选这几两银子，买船票到宁波去，若是他们愿意去，自然有人收留他们给他们活做，去吧。”成陆吩咐很快买了一大包粗饼回来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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