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蒙彦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他跑得正欢,一张笑脸红扑扑的,脑门上尽是汗珠。二人皆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一步躲到了德音身后。
“阿彦!不许偷懒!给我出来!”章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迈着大步进了来。
“怎么回事?你这个样子会吓到他的!”德音慌忙收起方才的哀色,蹙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蒙彦拉到身前,仔细地替他擦着额上的汗迹,“怎么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蒙彦偷偷瞧了章邯一眼,见他虎着脸,忍不住又往德音怀里缩了缩:“义父最怕你了,你帮我求求情,扎马步扎得我的腿好疼,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啊?”
“阿彦,怎么可以偷懒呢?严师出高徒,你义父对你要求严格是为你好!”见蒙彦这般耍赖,容兮动了怒,却被德音笑着打断。
“严师出高徒没错,可他还小嘛!”
“这怎么行?母厚爱处,子多败,推爱也;父薄爱教笞,子多善,用严也。你这个样子会把他宠坏的!”几乎总对德音百依百顺的章邯这一次却没有让步,坚持将蒙彦拖了回来,佯装生气地盯着他,“当年你父亲教我的时候比这可严厉多了!我都能坚持下来,你为何不能?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是要做朽木,还是要做金石,你自己挑!”
蒙彦委屈地瘪着嘴,见他一脸严肃,不由羞愧难当,脸红到了脖子根:“义父别生气,孩儿知道错了,孩儿这就回去练功。”
章邯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别别扭扭出了门去。
待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容兮忍不住掩面笑道:“可惜你和章邯还没有子嗣,不然就为这如何教导孩子的事,你们俩一定会打起来!”
“才不会!”被这一闹,德音的兴致比方才高了许多,“我都听他的,不就行了?”
二人说说笑笑,又聊了会儿。德音好久不曾如此放松,不觉有些累了,便找了个理由回了自己的屋去。
暮色渐深,月影悄悄染上了窗纱。德音将屋中的烛火点燃,方一转身,就见章邯推门进来。
“怎么样?”德音迎上去,替他脱下外衫,又给他递上一杯热茶。
“蒙彦天分极高,学得很快。不过这小子也真是古灵精怪,一时半刻都不闲着,累得我腰酸背痛。”听似抱怨,但章邯面上却始终含着和蔼的笑意。
见他久违地舒畅,德音不由跟着笑了起来:“以前父皇和我闲聊时曾提起过,蒙毅很小的时候就被他带在身边,幼年时也是出奇地淘气,常惹得蒙恬在父皇面前不知所措。要我说,蒙彦这一点可真是像极了他的父亲。”
“嗯,是啊!虎父无犬子,只要悉心教导,这孩子以后一定大有出息!”
章邯笃定地说着,将茶盏放下,这才发觉德音正温情款款地望着自己。她背着光,昏暗之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有那双晶莹的眸子闪动着粼粼微光,如若盛满了玉液琼浆。
“怎么了?”
德音缓缓摇着头,声音虽是轻柔,却含着丝丝甜蜜:“邯哥哥,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章邯并不是木头,对于娶妻生子,他也曾有过美好的幻想。然而现实残酷,容不得他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这些。此刻德音猝不及防提了出来,他微微怔了一下,心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暖意融化。
“当然会有!”章邯笑着将她揽在身前,“不仅会有,还会有许多。儿子像我,女儿像你,多好!不过,待我管教他们的时候你可不许再护短!”
“知道了!”德音娇嗔地搂住他,“等以后孩子们长大些,你可不可以带上我们去看看哥哥?我真的好想他,也不知他现下过得如何。我好期待孩子们围着他唤他舅舅,那个场景一定很有趣。”
“好。”章邯轻轻抚着她,“待情势缓和一些,我们找个机会去见他。我相信,这辈子我一定能和他重聚的。”
知道他是顺着自己的意思想宽慰自己一些,德音忽而生出一丝伤感,情绪不自觉低落了下去:“邯哥哥,虽然你我彼此之间心意相通,可有些话我从未说过,今日我想说给你听。”
“哦?”章邯挑眉笑着,“好啊,你说,我听着。”
“这一生,我都会爱你、敬你,绝不食言。”
章邯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轻声逗着她:“一生啊?一生太漫长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见异思迁?”
“你又说胡话?!”德音猛然坐起身,咬着唇瞪着他,见他嘴角仍旧漾着淡淡的笑意,随即又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是啊,一生实在太久了,久到我都不敢想。可是,一生也许又很短,说不定,明天我就死了……”
章邯眉心一动,探身将她拉回怀中,打断了她的话:“不许想这些!我们可是有白首之约的!谁都不能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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