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香烟圣马蒂
巴萨点着香烟, 一头绿油油的头发, 黑色肃穆的西装，烟雾自烟头处直直的往上升，一点弯儿都不拐。
背景是灰黑色的天空, 铅云密布, 乌云在圣马蒂的天空盘旋了半个月, 流连反转迟迟不肯消散。
巴萨点着烟, 沉默的一根接着一根，橙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地面上烟蒂满布，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
他站在一棵枯树背面，枯树的另一面是黑压压的军队列阵严阵以待和奇兵埋伏的窸窣人影。天地间弥漫着抑郁沉静的杀气, 杀气扭转混入黑灰色的天幕里，连成紧密的不可分割的一整片。他偶尔抬头望向圣马蒂的护城河——圣诺卡粼粼的河面, 看河那边是否出现某些人的影子, 在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又低下头沉默地吸烟，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约书亚早就被这沉默肃杀萧索的氛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死死地蹭在离巴萨一步的地方，宝石蓝的眼珠子毫无主见地乱转, 身形却动也不敢动。
时间沉沉的, 一下一下嘀嗒敲过。
约书亚翕动了一下嘴唇, 看了看眉宇凝重沉默不语的巴萨, 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紧盯河对岸的莱利雅，最终没忍住，把声音压得低到轻不可闻：“妹子……”
见没人理他，又伸手轻轻扯了一下莱利雅的衣角，“妹子……”
“求你了，理我一下好不好……”约书亚的声音有些变调，带上快要承受不住的哭腔。
手指微微一动，莱利雅转过头来看他：“干嘛？”
静静的有几秒，“不知道……”
“滚。”
“我……我在担心你……”约书亚又开口。
静默了一秒，“担心我什么？”
“贵族军这种架势……扬将军又不见踪影……北方叛军要是这时候打过来……”约书亚的声音越来越低，低不可闻。
“你就高兴吧你！”莱利雅哼声。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多高兴，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要是你们的朋友现在打过来，肯定讨不到好，我只是不希望再看到帝都发生流血牺牲的事情……妹子，小雅，如果可以，如果你现在就去，去给北方叛军报信，告诉他们这里有埋伏要他们不要再打过来，而是回去他们该去的地方，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还可以挽救，没有人会牺牲没有人会死，所有人都会开心……”
“会开心的人只有你一个。”莱利雅受不了约书亚再继续，出声打断他，“只会有你一个，约书亚。就算是你的父亲、你的姐姐，这个时候也不会因为安德鲁他们的退却而开心，而是恼怒于自己算计了这么久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恼怒你此刻的建议！所以，不要再说了。你改变不了什么。”
“……”约书亚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扭曲缠结快要凑到一起，最终只是颓丧地蹲下身，把脑袋抱在膝盖里，深深地埋进去再也不肯出来。
不多时，脚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呜声。约书亚呜呜地哭了出来，声音压得极低，怕被人听到。“呜……呜呜……”呜咽啜泣的声音像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生根发芽缓缓逸散到空中，继而混着一阵强风带起的昏黄尘土，扬扬洒洒卷入到灰黑的天幕里，那里污浊一片，什么都能吸纳。
听到哭声，巴萨顿了一下，拿掉了手中的烟，蹲下来轻轻拍打约书亚的后背：“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吓到你了，不抽烟了，不抽了。”又抬头对莱利雅说。“你看怎么办？”
巴萨问的显然是现在贵族军排列阵严阵以待北方军的事，而对于这一点，莱利雅也没什么好的建议。
据莱利雅们得知，就在前天夜里，塔奇忽的接连给扬发去三封急信，一封比一封述说的严重，一封比一封言辞恳切。要求扬立即放弃抵抗、放弃与帝都贵族军的对战，转而一致对外，建立联防一起应对北方叛军即将到来的攻袭。
扬当然一如既往的毫不买账，将急信扔甩在一边，召集了将士准备继续与之对战，可才一出门就被一大群人围堵在了门口。围堵的人要求扬将军立刻放弃帝都的内战，协作贵族军一同对付外来的敌人，说此刻帝都情势危急杨将军深得皇帝信任，不因以一己之私连累整座都城和全城的百姓都曝露在北方恶犬的獠牙之下。
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有不少是高级将士，还有一些平时不太眼熟的人混在其中，一齐堵在扬的战略部署室的门口，要求扬服从塔奇首相的指挥，与贵族军联合对外。甚至在扬拒绝不从的时候直接颁布法令宣读，法令很简单，只有寥寥十几个字：[扬将军玩忽职守，即日剥夺其皇家近卫军指挥权。]
然后扬便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你认为扬现在去了哪里？”巴萨仍旧蹲在地上，仰头问。
“帝都以内。”莱利雅。
“难道想等着安德鲁他们过来之后搅局？他一个人能做什么？”
“不一定是一个人，不是早有在圣马蒂安插人么？”
“和军队比起来也不过是萤火之光吧。”
“……”的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倘若地上只有沙石黄土，而无枯草碎叶呢？莱利雅苦笑一下，耸肩表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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