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对面。”
申云竹眼睛眯了起来，对面就是沙滩和海，叶寻今早动不动就往水里钻的事儿还历历在目，他想着就头疼。叶寻感觉申云竹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便稍稍把头伸出来往他那儿看了眼，正巧对上申云竹写着“不信”的眼睛。
“我不干嘛，就沙滩上走走。”
海边早晚温差巨大，叶寻套了一件比较厚的卫衣，他把帽子戴上，双手缩在袖子里后就要开门出去，他刚走出门，背过身想关门时，感受到了一股阻力，回头一看，申云竹正把着门，往他握着门把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放手。叶寻放了手，回头看了申云竹一眼，自顾自往前走，但从他等电梯开始，一直到下楼穿过马路，再从石阶下到沙滩，他再回头，申云竹仍就在他后面，离得不近不远，大概跑个两三步能碰到的位置，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继续踩着自己手电筒打出来的光往前走。海岸很长，海里有夜游的人在嬉戏打闹着，偶尔会突然路过几对黑暗中约会的情侣，在黑夜中一盏灯光都没有的沙滩上突然照出两个人来还是有些恐怖的。叶寻走了十分钟左右，终于找了个附近没有人的岸边，他改了个方向，小心地向着大海走去，他观察了下湿沙和干沙的分界线，找了个最近的点蹲下，拿出录音笔尽量伸长手臂，让它接近海浪。这个姿势还是比较累人的，叶寻正准备掐掉一段，活动下手臂，再录下一段的时候，突然，一声不知是鲸鱼还是海豚钻出水面的叫声让他精神一振，他赶紧站起来，往前走了点，想录得更清楚，但是第二声迟迟没有响起。
“你听到了吗？刚才？”
“嗯。”
叶寻总说能听见能听见，但大部分都还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这还是第一次真的让他给听到了，他迫不及待地跟申云竹确认，也不顾什么有的没的了，跑到申云竹边上，将刚才的录音往回倒了点重放，但比较可惜的是，也许是录音设备一般，对高频率的声音不太能捕捉，回放的录音里听不到刚才的叫声。
“回去软件处理下再看吧。”
叶寻挺失望的，申云竹的提议也没能让他开心起来，他走回原位，继续录着海浪的声音。
“你在哼什么歌？”
随着哗哗的海浪声，叶寻似乎很小声地在唱什么歌，申云竹走近了点，竖起耳朵听了会儿，不是他们乐队的歌，也不是他听过的歌。
“嗯？”叶寻愣了下，他自己也没发觉正在哼歌，旋律只是就这么从嘴里出来了而已，他摇了摇头，道，“随便哼的。”
申云竹没再问，叶寻转头看过去，他已经席地而坐，低着头不知道在周围找什么东西了。
“你有没有，对什么东西，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产生过……归属感？”
静了一会儿，叶寻突然问道，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似乎自己也还没组织好，找不到能完全表达他意思的词句，申云竹正在跟他手边的沙蟹玩你挖我堵，闻言转过头来，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就让沙蟹成功逃走了。
“没有，不需要。”
“是吗……不是有句话说‘有家的人去哪儿都不是流浪’么？”
“我有我自己就够了。”
申云竹说完，过了会儿没等到叶寻再说话，便抬头看了过去。
“我的话应该就是大海了。”
叶寻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申云竹向黑漆漆又一望无际的夜海看去，不太能理解叶寻，在他看来，就算叶寻归属于大海，但大海也不会归属于叶寻，他们两者间是类似充分不必要条件，对于自己无法掌控且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人事物，他是另可不要的。
叶寻换了几个地方，断断续续录了好几段，又趴在沙滩上捡了一些贝壳，顺便把冲上岸的海星扔回海里后，才返程回了酒店，他们走进房间时，闻到了一股孜然香味，桌子上已经放了一塑料袋的烤肉串，以及两个冒着油光的大生蚝，每一个都有巴掌那么大，白嫩嫩的肉是和蒜蓉一起烤的，汤汁呈现透明的金黄色。生蚝下压着张纸，笔迹龙飞凤舞：
“大圣秘制调料蒜蓉烤生蚝，超级受欢迎，你们就应该一起来，真的是烤一个就被抢走一个，这两个多亏我眼疾手快虎口拔牙才克扣下来的。”
叶寻读完纸条上的字时，其中一个生蚝就已经进了申云竹的肚子里了，他又拆了几根肉串啃着，单手整理洗澡要用的换洗衣服。叶寻放下纸条，把耳机插在录音笔上，一边吃烤串一边听他今天的劳动成果，他把音量放到最大，挺遗憾的是那声鲸鸣应该确实没有被录进去。
“我先洗？”
申云竹拍了拍叶寻的背，指了下自己，叶寻点点头，指指录音笔，示意自己要检查一遍录音，便转身趴在桌子上摁了循环播放。叶寻一连听了好几个小时，连熄灯睡觉时手里也还握着录音笔，海浪的声音幽静又有规律，非常适合催眠，但他却不是很睡得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很多画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叶寻睁开眼睛，盯着一片黑暗，轻声道：
“你睡了吗？”
“嗯。”
叶寻倒是没想到申云竹会回话，他稍稍撑起上半身往身后看了看，即使他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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