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说过一句话。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 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句话不仅仅是现在的梅芙适用，最开始的自己也是适用的。
人在自己的一生中，总有很长时间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容貌、头脑、出身……很多时候突出的优点和特质会给人极大的信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命运不同的眷顾, 以至于自己可以利用这些，有恃无恐地继续自己被偏爱的人生。
就好像蚂蚁认为自己可以征服大树, 却不知道一棵树外还有整片森林，森林之外还有浩瀚苍穹。
这是多么可爱的一点, 又是多么可悲的一点。
因为人很少能超脱自己现存的环境来看待整个世界, 纵览历史、现在与未来。他们用自己单纯的想法来衡量自己未知的东西, 以渺小展望宏大。
这极具勇气又异常自大, 不是吗！
这也是人类之所以能持续不断发展出璀璨文明的根本动因，不是吗！
雪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她不意外, 但有些难过。
她本想让梅芙跳脱出一些东西，但是梅芙还太小, 又或者说, 她不够强大。
因为梅芙还需要向别人讨要一些东西来, 所以是没有办法舒展地看待一些事物的。雪莱可以理解，但稍微……有些失望。
跟梅芙相比, 库·丘林现在就很自如。
他坦荡地继续着自己的训练, 对雪莱有什么说什么。直到这时, 雪莱再次相比这两个孩子和她的相遇, 忽然就觉得是个很好的对比素材。
同样都是她出手帮忙。
库·丘林先是怀疑，然后持续不断地观察和判断，最后选择相信她，拜她为师，全心全意地按照她的指导成长；
梅芙最开始接受，接着在初期阶段一直依靠她的力量，最后慢慢地保留起来，更像是因为需要她，所以把自己打磨成她希望的样子。
一定要说的话，梅芙看起来还是比库·丘林招人喜欢的。
小姑娘天生看起来无害，哪怕学了剑，也还是飒爽多过凶狠。跟库·丘林有些固执不一样，她的知错就改效果是非常显著的，态度好到不忍心让别人再去深挖别的。
这种态度的改变也是两个人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库·丘林的改变很慢，慢到哪怕他后期有了巨变，若不是一直看着他成长的人，也还是会潜意识觉得他执拗。而现在的库·丘林和最开始相比是真的天差地别，就看他时不时记得送东西给远在阿尔斯特的母亲，对待周围的小淑女们是那样温和有礼，雪莱就知道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在认同她教他的事情。
这是她的学生。
雪莱可以很骄傲地这么说，但是梅芙……
梅芙不行。
“雪莱好像很担心梅芙的样子。”
库·丘林看出了她的担忧：“可是，梅芙最近很好——奥楚王已经给了梅芙一个小村庄，让梅芙试着练练手了——要知道，我的兄长都还没有这种资格。”
雪莱点点头：“我听说了，我也恭喜了她。”
梅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将喜讯告知了雪莱，并且跟雪莱商量了好多如何让父王眼前一亮的点子。很多点子是雪莱都没想到的，而且雪莱惊觉，自己告诉梅芙的很多事情，梅芙已经自己从中找到了规律，并演化出了新的手段。
这也让她有了一种梅芙成长速度太快，快到她有些跟不上的苗头。
“这不好吗？”
小狗子看出了雪莱的忧虑：“很顺利啊。”
“是的，很顺利。但是……我来告诉你一些规律。”
雪莱放下碗和勺子：“有一位哲人和伟人说过，事物的发展是螺旋上升的。”
她比划了一下，用火苗画出了一个弹簧：“看到了？是弯曲的，而不是直的——这就像是你学东西一样，不可能一帆风顺，而总要遇到困难。”
这倒是的，哪怕是库·丘林天赋异禀，在学习的时候也总是会遇到他不擅长的那一面。
比如他个子高，若是敏捷矮小的对手，往往会让他捕捉不到。
“比如农民种粮食，也不可能只需要播种和浇水，除草除虫，防旱防汛，还要防暴晒——这都是阻碍。”
是的，就是这样。
这就跟物理学做功一样，向上做总是艰难的，但是坠落却容易。就好像工作很艰难，时间过得很慢，但刷微博看抖音就轻松多了，时间一下就溜走。
“所以梅芙……太顺利了？”
库·丘林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她要什么就有了什么，她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她也得到了她的姐妹们想都不敢想的权力。但梅芙很聪明，这都是她应得的。”
“你会这么想。”雪莱说：“你是她的朋友，你看着她付出，你也偏向她。”
“……但别人不是。”
小狗子知道雪莱的意思：“但她是公主——谁敢对一个公主……”
他收了声，想起最开始遇到梅芙时，梅芙是什么倒霉样子。
“可王后早就……被迁移到了别处？”
那个女人早就不构成威胁，小狗子也没想到有谁敢对正当红的国王之女赶尽杀绝。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那些大臣，但是……
“我是不会看着梅芙被伤害而不出手的，雪莱也是。”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所有人都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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