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阿文你不要这样说，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才对，要不是为了我你们也不会来找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了！”玄雨抽泣着，半个身子伏在乔修文身上，结结巴巴道：“明明知道结果他不会帮我们，你还是要去，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你不该是这样的！”
乔修文放在玄雨的头上的手无力地滑下来，停在玄雨的衣角边，几不可见的动着。沉默了很久，乔修文看着玄雨身边围绕的淡蓝色水波，眼神悲伤，却也在一刹那变得豁达起来，他轻轻对玄雨说道：“我为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倒是苦了师兄。当初那些事，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唉！玄雨，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就这样结束了吧，谁都不会再因此受到伤害。”
摸索到摊放在自己衣角下的手，玄雨用尽了力气，紧紧握住，抬起头，郑重地点头，用着最肯定的语气答应道：“嗯。”
笑，在现在对于两个人已经很奢侈了，然而乔修文还是提起了嘴角，哪怕这笑容的代价是连连的阵痛。
“俞劭。”乔修文突然唤道。
俞劭耳力极好，尽管乔修文唤道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但俞劭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他走上前，站在乔修文的另一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乔修文的主动开口。
“俞劭，谢谢你。”
俞劭一怔，虽然不明白他谢的是什么事，但还是不连贯地道：“没关系。”
“俞劭，不论师兄用什么理由让你来救我们，都请你不要为难师兄，可好？虽然他已经是鬼了还停留在人间，那也只是对这世界还有着执念罢了，师兄不是个坏人，这么多年，他极少害人，除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俞劭，等师兄的执念消了，他自然会去他该去的地方。所以，请你不要为难他。”
“……”俞劭神色复杂地看了又看这位即将离去的人。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相信乔修文现在所说的话，即使他看到的水鬼的那一面并不是善类，即使他看到的乔修文和水鬼的关系并没有先下两人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他都不感到奇怪了。他停顿的时间稍微长了，乔修文忍不住要再开口问俞劭，就连顾裔沉都忍不住轻拍了俞劭一下，提醒他说话俞劭才开口，冷淡地说道：“与我无关。”
乔修文第一反应是以为俞劭兵不同意他所说的，但是稍微一思考也就明白了他所说的话的意思，语气里带了几分喜悦，道：“谢谢。”
“……”
“俞劭，我们年轻那会儿和你的祖辈交情不错呢，你和他真像，不愧是一家人啊！”人一旦感觉到死亡的毕竟就喜欢回忆往昔，乔修文咳嗽几声自顾自的说道：“说来那时萧闻这件事还是他最后救了我们，而现在也是你赶过来救我们，就好像和那时重叠了一样。可惜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再怎么像也不是了！”乔修文在内里苦笑，把一辈子的话都要说尽，再吃力，再艰难也要说下去。
“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年轻，谁都没有……死。师兄、雨儿、我，都是好好的。只是，年少自有年少的轻狂莽撞，扰了萧闻也是无意之举。”
原来当初，心血来潮的几人不仅把文彤寺一阵扫荡，还把那口井里的萧闻的尸骨抬走了，从这里扔下了山谷。萧闻刚被释放，千百年的怨气本就无法消散，一怒之下，制造出车祸，差点让三个人当场命丧黄泉，好在被及时赶过来的俞劭祖宗救了下来。
“之后有了他的维护，我们也一直相安无事。师兄的事是个意外，不好对你们多说，倒是玄雨，我说过我会拌她长生，待她成仙，可是，千算万算，算漏了张鹏阵那一遭。我不愿玄雨多年的修行就那样化为白纸，为了让她复活，我做了很多努力都是枉然，最后，我想到了萧闻，我本想只要能让玄雨复活，他要怎么样才能消恨我也是无所谓了，可是，唉！我最终却还是害了她啊！”
玄雨头埋在乔修文胸前，呜咽着摇着头，“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关你的事，错的是我。”
乔修文想笑着安慰她，牵扯了内脏的伤，剧烈的咳嗽着，玄雨吓得强撑起身子，替他疏通着气息。乔修文苍白的嘴唇一动，吐出一口淤血来，玄雨眼眶里立即又盈满了泪水。顾裔沉看不下去，心下做出了个觉得，蹲下身来，将手附了上去。乔修文愣了一下，侧头感激地看了顾裔沉一眼，对她摇摇头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本来就不是该活着的人，你的能力现在还救不了我，只能白白亏空了自己。”
顾裔沉敛眉，却没有收回手。玄雨也是感激地对她笑笑，顾裔沉道：“至少我要试试。”
顾裔沉做了努力，最终到她脸色泛白，血色褪去乔修文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乔修文和玄雨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俞劭见状，拉开顾裔沉的手，扶住快要虚脱的顾裔沉。
“对不起。”
“谢谢你。”
顾裔沉和玄雨同时说道。
“你已经尽力了。”俞劭说道。
顾裔沉抿唇低头。
好长时间的沉默，不知何时，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已经开始有了曙光，注意到的人也会发现，玄雨身上的水光也越来越淡了，身体状态也越来越虚弱了。乔修文眯着眼，窄小的视线里看到天色的变化，努力地动动手，紧了紧交握的空间。
“俞劭……”
“你说。”
“这世上每一个停留在人间不肯离去的鬼都必定有其执念，师兄是，萧闻也是。只要消去了他们的执念，他们自然会离去，并不是每一场驱逐都需要武力。”乔修文积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全身的力气一松，变再没了气息。趴在他身上的玄雨无意识地紧了紧手，泪水无声地不停地流着，一动不动。
俞劭微侧过头，错开这一幕，抬首看了天色，对顾裔沉说道：“我也该走了，快天亮了。”
顾裔沉这才想起来俞劭也是灵魂状态，在俞劭的扶持下坐到了乔修文的身边，点头道：“你也走吧。”
俞劭松开手，最后看了这儿一眼，消失在原地。俞劭离开了，乔修文死了。顾裔沉坐在地上，轻声唤道：“玄雨……”
“玄雨……”
就在顾裔沉唤玄雨的同时，另外的声音也同时在呼唤着这个名字，年轻的男声，温柔缱绻的，眷念疼惜的。
顾裔沉和玄雨同时抬起头，乔修文身体的上方飘着一个和玄雨同样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年轻男人。玄雨哭着哭着，笑出了声，微弱地唤道：“阿文……”
太阳悄悄地爬出来，乔修文搂着渐渐消散的玄雨闭上了眼，在太阳离开水平线的那刻，乔修文也消散在原地。
顾裔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话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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