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退了席掌柜,气走了强掌柜,云中书没有觉得自己对这两件事的处置有什么不妥,那些老东西,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自从他娶了卜玉英以后,他明显地能觉察到卜家上下对自己的瞧不起,连带着店铺里的掌柜伙计都是这样。
那分明是嫌自己家的穷酸。
姐姐给自己置办好的聘礼当时自己觉得很丰富了,但跟卜家的陪嫁一比,简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那一刻,他心里就对姐姐产生了怨恨:“之前有钱租住单门独院,怎么没能给我置办更多的聘礼?”
想他云中书,也是读了多年书的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他就不信自己做不好这些事,换不来卜家人对自己的另眼相看。
离开西坊以后,云中书刻意要把西坊的那个自己抛弃掉。
所以,新婚后不久,卜玉英试探地问他是否要回婆家拜见姐姐,云中书的回答立刻引起了卜玉英的欣喜:“娘子,现如今我云中书只有你一个亲人,哪来什么姐姐?”
卜玉英是家中独女,上有大哥,下有兄弟,自小娇生惯养,本就不是那种能放下身段嫁给穷人家的人,当她知道自己可以不远嫁的时候,真是欣喜若狂。
父亲早年为自己定下的这门亲事,她早就想悔婚了,只是父亲根本不许,一想到自己要嫁那种穷酸人家,她就气得不行。
还好,云家搬到了楚州,在老父亲的施压下,卜玉英不得不嫁给了云中书,于是她拼命跟父亲讨价还价,结果是小两口可以另起炉灶,单独立户,住进了父亲为他们置办的房子里,为这事,卜玉英跟大哥还差点闹翻了脸。
卜小官人心里只觉得父亲偏心,怎么嫁出去的女儿还陪嫁那么大的一所房子,在父亲的纾解劝说下,才按捺住意气,没有跟妹子继续争执下去,但因此就对云中书埋下了怨恨。
云中书也知道这一点,是以成亲后格外用心,扔下饱读多年的诗书,拿起了算盘,把卜玉英陪嫁的几家店铺管理得井井有条,慢慢才扭转了卜家一些人的看法,只是以强掌柜这样的外人眼光来看,云中书仍是一个靠着岳家吃饭的家伙。
卜玉英嫁了云中书,见他是一个相貌俊伟的男子,又肯对自己俯首贴耳,百依百顺,床上枕边发了毒誓绝不纳小,又有心疏离西坊那个寒酸的姐姐,做生意也渐渐上手,各方面根本无可挑剔,于是对云中书简直是满意得不得了,这时倒又庆幸自家父亲慧眼识人。
两口子就是这样“同心协力”过着自己的好日子。
只是去年夏天起,云中书老是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除了店铺的生意清淡以外,青天白日,日子照旧过去。
今年以来,云家几个店铺都遇上了强劲的竞争对手,不过,若说是对手呢,也不单单是云家有损失。
云家的店铺随着珍玩店关门,绸缎店贴本经营,其他几家店也开始陷入货物积压、资金周转不灵的泥潭,云中书再次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天,他特地约了几家同行的老板、掌柜到聚华德酒楼吃饭,交流商谈这场突如其来的“商战”的对策。
来者无不摇头叹气,讲述着各家店里最近的经营状况,都是被打压得惨不忍睹。
喝了几巡闷酒之后,另一家靴帽店的掌柜就说:“那天我见那家德祥靴帽铺的老板去铺子里,远远只看见是挺年轻的一个人,怎么手段会这么老辣?”
云中书闷闷地说:“本来有生意大家做,无非是你有本事多吃一点,我没本事少吃一点,怎么看他家的手段,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都跟云中书有同感。
喝着闷酒,众人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大家一起都把价钱再压低,压得比德祥靴铺更低,可是现在都已经赔本经营了,再压低的话,那今年就血本无归了。这法子万万不可!
到最后众人也没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干了最后一杯酒,散伙了事。
酒楼离云中书府上很近,他缓缓向家里走去。
云中书有很久没有这样慢慢走路了,娶妻以后,出入皆是乘车坐轿,鞋底几乎不粘灰,他已经忘了在月光下漫步的诗意。
天空中银盆般的圆月均匀的撒下月光,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偶有搭着肩膀,吟着诗的文人士子走过,徒让云中书生出一股怅惘之情。
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生命中只有书本、诗歌、作文,后来,怎么一切都变了?
都是那该死的生活、该死的钱!自己为了面子和自尊,抛下了理想和家人。
是了,家人!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姐夫有下落了吗?也不知道外甥现在有没有出息?云中书突然想起了久远的姐姐一家人,心里微微有那么一丝悸动。
自己成亲之后就决定跟他们断绝来往,而自己的确也这样做了,好像没有什么舍不得和难受的地方。
这还要感谢去世了的老父,要不是他为自己选择了这门亲事,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呆在西坊那个三教九流聚集的下作地方,教授着蒙童,以微薄的束脩供养着姐姐和外甥,继续苦读诗书,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一鸣冲天。
不过,要是自己还拿着书本的话,倒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没能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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