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蔓心生凄凉,手上的手环时刻提醒她是个病人。她火辣辣地觉得她更像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病人,到澡堂接受他人毫无善意的注目礼。
好在也许地处偏僻,澡堂里没有一位客人,要不然周围人的目光也许会将她剐得千疮百孔,无处可逃。
陈希蔓飞快脱完衣服,走进淋浴间里,打开冲淋头,水如水帘般流下,细细流过她的头发、她的皮肤、她的脚踝。水压上来得很快,没过一会小隔间里便氲气弥漫,热水气侵袭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和细胞。她仔细地洗着头发还有她的全身,尽情享受着这一时刻。
她觉得这是她洗过的最舒服的热水澡了,疲惫感也全被冲走,心境也变得开朗。她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洗过澡后,陈希蔓全身焕然一新。她恋恋不舍地走出还冒着热气的小房间,皮肤上还留有热腾的余温。她正打算拿出放在一边柜子上的毛巾的时候,从里间走出一位缓缓推着浴巾车的老阿姨,看上去慈眉善目。阿姨看到她出了小隔间,拿出一块浴巾,柔声对她说:“姑娘,我这个框里的是新洗出来的浴巾,用新浴巾吧。”
阿姨看她的眼神带有温存。陈希蔓道着谢接过阿姨递给她的一条浴巾,浴巾的毛很是柔软,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体,温柔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酸,,似乎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化作泪水流成江河。
她见多了异样的目光,突然有位和善的老奶奶用真诚对她、将最好的给她,这让她怎么能控制得住内心的抑郁情绪?她这才发现,她的内心压抑得太久了。而那位阿姨,洞察了她内心最脆弱的深处。
难得来一次澡堂,原本还想泡池子舒缓一段时间,这会她却没了心情,加上门外还有人在等着她,于是陈希蔓洗过热水澡后便出了女澡堂。
戚继光见她出来后便迎上前,等她换上自己的鞋子后就扶着她离开了浴场,从人间又回到了死气沉沉的医院,像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这一天,陈希蔓也没见到邹秋阳,休息日医生全都休息。
晚上,姨妈到病房去陪夜,也听到了同病房病友一天的所见所闻。
姨妈问:“蔓蔓,你谈恋爱了?”
陈希蔓否认:“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姨妈警戒她:“那你小心点,外面世道险恶,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呢?”
这次陈希蔓没有否定,毕竟姨妈看人很准,吃过的饭比她走的路还多。而且她仍旧心存芥蒂,医生没理由放低姿态对她这么好,并不优秀的她能有什么吸引医生?
她觉得这不叫自卑,而叫有自知之明。
护士进病房测过体温后,提醒他们晚上十点后不能吃不能喝,是为了防止手术中有突发情况。实在捱不住可以吃一点点,但不能吃太多,还说只能穿病号服,连隐形眼镜都不能带。还给了每人两盒止痛药,并且在陈希蔓的脚踝上画上手术标记。
病友们都问明日手术时间,护士面无表情且不耐烦地说他们也不知道,手术排期是医生排的,只有医生知道。
夜晚更加静谧,家属照顾着各自的病人,每个人各怀心事。陈希蔓也为未知的即将到来的一天紧张得睡不着觉,姨妈安慰她病情越轻或者越年轻越会被安排在后场。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陈希蔓换上病号服等待着那重要的一刻,却没想到七点一过推车就来接她,她上过卫生间后便回到病房门口躺在推送床上。经过花园边长长的走廊,姨妈跟着她的推床,一路上用眼神鼓励着她。真正到这一刻,她的心情却变得很平淡,完全没有紧张的情绪。
终于要结束了,她想。
经历这一劫难,她会飞得更高吧!
陈希蔓眼看着她自己被推送到等候室里,姨妈到了等候室后就被残忍地隔开。路上护工与一位身穿蓝色手术衣的男医生打了招呼,之后又像是流水线被核对姓名、手上被扎上留置针、术前穿上的病号裤被粗暴地扒了下来,大腿上被打上股神经阻滞。就此,她的下肢完全麻木,动弹不得。
人在这刻真的是毫无尊严,但为了健康又不得不去面对。
一套流程下来,陈希蔓被移送到正式的手术室,麻醉师让她利用臀部力量挪到手术床上,四周的护士又围着她忙碌,将她的手臂与床柱用血压计绑着,上衣也被扒开贴上心电图,一边忙碌一边等着医生的到来。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她的脑袋完全放空,内心十分渴望熟悉的身影到来,但又担心医生看到她这副病垮的样子。
等了不多久,手术室门开了,摘掉隐形眼镜的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背影认出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熟悉的人,在他身边跟着一个同样穿手术衣的女人。
邹秋阳深深看了陈希蔓一眼,近视让她分辨不出邹秋阳脸上的神色。
还没等陈希蔓反应过来,她听到邹秋阳对一边的麻醉说道:“开始吧。”
她的眼前开始变得迷蒙。
新的旅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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