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零去了趟樊少竹的分队，去见暂时羁押的李家父子，他来是为了兑现承诺，也是求证一件事情……
这种事情猫空代劳不了，李零只能亲自来，李老爹因为年纪太大，已经送回山村，而李二娃爹还在羁押中，见到李零的瞬间，这个汉子眼神中似乎包含大量的恐惧，只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按……”他瞬间停住。
显然有人让他自首，显然那人嘱咐过不能说出来……
果然，李零没有追问，他按捺住了自己要马上知道真相的那种欲望，只淡淡说道：“我没想到您和李老爷爷会来自首，本来我今天要去趟山村，这样吧，你告诉我二娃的联系方式，我给他送去，别耽误孩子学习。”
二娃爹的脑袋垂着，避免和李零的目光接触，李二娃爹在李零的目光中艰难地摆摆手，“不用，咋能要你的，要不是我们当年贪钱，也不至于让你……”
李零打断道：“我说过，你们是恩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命，至于父母埋骨深山，毕竟当时他们已经去了，那样的选择，我是可以理解的，君子一诺……”
李零转换了一种说法：“说过的话，就要做到，何况你们都自首了，二娃怎么办，他上学需要钱吧？”
眼前这个山里汉子脸憋得像个猪尿泡，就是那种难受，但又什么都不敢说的状态，李零了然，说了句：“好吧，我先走了，二娃，我回去找他，你放心吧。”
李零一边站起来一边看似不经心地说了句，“你们在这倒是安全的，我就是担心二娃。”
这汉子一激动扑棱一下站起来，惊动了旁边警察，“请安静做好，平静沟通。”果然，兵不厌诈，李零先用二娃牵动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本来没有那么多的思维能力集中在自己孩子身上，而后一个转折和一个重点打击，人很容易被导向那条既定的思路。
李老爹颤巍巍，手发着抖，嘴唇翕动着，“她说好的，我来了，就放过我们，我这都交代了，还要……”想说，但又不敢说。
李零认真地盯着这位老汉，心有不忍，“其实我猜到了，我就是担心，你如果觉得我还可以信任，就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好最大限度争取保护你们。”
李老爹看着李零，“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李零：“如果是，我何必来这一趟，你觉得呢？”
李老爹张开嘴，好像空气不够般，呼哧呼哧喘着气，“是，你走了之后，我就赶紧给我爹编些草席子，在他那过夜，能赶多少是多少，他过几天赶集能换两钱儿，门响了，我还以为你们又回来了，谁知……”
李零感觉气氛骤然紧张，李老爹，张着嘴，抖个不停，“她说，让我们马上自首，否则就像这棵树？”
李零：“什么树？”
李老爹打着颤儿：“那颗歪脖子枣树，她手一指，叶子黄了、枯了、死了。”
李零：“她是谁？”
李老爹：“她是……是女魅啊。”
李零一口气没倒过来，“女魅是谁？”
李老爹：“就是我们村儿那个女魅啊！”
李零：“女魅是什么东西？”
李老爹急哭了：“就是女魅，成精的女魅啊！”
李零缓了缓：“她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
李老爹：“她活着的时候长得挺好看的，现在还是那样。住哪儿，她她她，以前住村口，现在，我知不道啊。”
李零：“她叫什么名字？活着的时候。”
李老爹：“女人名字都往外说，村里人都喊她苗四娘。”
李零：“苗四娘？”脑海里雪亮的电光，照在那一天他走进的那个小屋子里，银镯，通草花，刻字，苗四娘。看来这苗四娘成为女魅不是最近的事。李老爹说，苗四娘要是活着应该一百二十多岁了，她本来是山里的长寿老人，那年，就是李零父母出事的那年，她死了，死在自家屋子里，因为山里人，过了百岁，绝对是喜丧，儿孙们都齐聚一堂，准备出殡。
停灵期间，一天夜里，他的孙儿和侄子守灵，儿女们都七八十了，都在近处歇着，听到孙子和侄子胡天喊地地跑出来，受到极大的惊吓，口口声声说，“诈了，炸了。”
诈了在村里就是诈尸了的意思，家人们人多，也不怕，那会正值林正英的僵尸片流行，村里人有样学样地拿了糯米，壮着胆子靠近棺材，那时候还没封死。
棺材里的景象让现场的人大吃一惊，里面衣服凌乱，寿衣堆成一团，早就没了老人的尸身，众人大惊失色，果然诈尸了么？可是也有人反应过来，诈尸哪有脱衣服的，僵尸僵尸，尸体都僵了，哪里还会把衣服脱了再跳出去，有人大着胆子，仔细看看，那衣服堆得凌乱，还有一只银手镯，苗四娘戴了一辈子的，也被留在那一堆的衣服下面，年纪大的问：“这该是叫野兽叼走了？”回头呵斥两个孙子辈的，“你们是不是偷懒，人丢了，说诈尸！”
那两早被吓个半死，颤巍巍地申辩了半天，“不是，要是野兽，怎么没有血，也没听说野兽还能把人衣服脱掉的。”
众人正在不安的猜测着，也有人主张四处找找，忽然一阵歌声传来，“窗前月如霜，我给亲人做衣裳，线是相思，针是情啊……”
正是苗四娘总在村头唱的那个小调，只不过这声音清脆悠扬，在山村夜空里格外清亮，不像一个老人，倒像出自少女的歌喉，众人循着这声音走一路，听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山路到了头，一个大大月亮底下，一位妙龄女子，神情迷茫，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口里唱着山歌，众人没见过她，不敢靠的太近，忽然有人大惊失色，那女子手上可不是戴着另一只银镯，眉眼间就是年轻的苗四娘，这是什么？
有人喊了一声：“这是成女魅了！”人群中七七八八的，有的当场栽倒，有的跪下叫娘的，那姑娘倒也不慌不乱，看了一眼人群，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转身消失在身后的山路上，众人哪敢追赶，收拾好自己，回头把苗四娘的衣服收拾一番，放在棺材里，下葬了。
女魅是山里的一个传说，百年以上老人阎王不收，返回人间，赶上月圆之夜，吸收月魄菁华，阴气生而成女魅，阳气足成男魅，女魅形态似少女，善歌，善于魅惑人心……也有传说说女魅食用男人心脏，男魅食用女人脑壳，总之山里人对这些精怪传说，信之不疑，坚定信念之下，没有谁敢深度探究，苗四娘家的院子，自家儿子们都不敢轻易踏足，就那样空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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