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惟朝脚步有些虚浮，他左手扶着石壁，走在最末尾，只能勉强跟上队伍。
肖梦发现顾惟朝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小心地靠过来，低声问：“少爷身体不舒服？”
顾惟朝摆摆手，声音因为口干略显沙哑，“不是，只是刚才看见的景象始终忘不掉。”
被他这么一提醒，肖梦的脑中也浮现出方才战斗后的惨烈场面，一时间觉得胃酸翻涌，呕吐感顿时充斥口腔，他忙跑到一边，弯腰欲吐出些什么，但他的胃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了，只能干呕。
顾惟朝见肖梦这个样子，也顾不上自己难受，跑到肖梦身边拍他的背。
“你看起来比我难受多了，要不我们在这里先休息一下，我和王大哥发个消息，说我们一会儿再过去和他们汇合。”顾惟朝说着，打开了好友界面，给王志向说明了原因。
发完消息，顾惟朝直接靠着石壁坐下，他用手拉肖梦的衣角，“梦啊，你也坐会儿吧，刚才打架你应该也挺累的。”
肖梦在一旁干呕半天也呕不出个东西来，索性也坐下来，还少给双腿添负担。
两人就这样并排靠着石壁坐着，没人开口，空气就这样沉寂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肖梦忽然轻声喊道：“……老顾。”
“嗯？”顾惟朝应答，“怎么了？”
肖梦先是无助地张了张口，嘴保持在微微张开的姿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原来，真的会死人。”
是啊，在没有亲眼目睹之前，不会有人真地相信真实游戏会造成玩家的死亡。
自然也包括顾惟朝。
即使是在面对不死尸威胁时，他也从来没有眼下一般如此震撼到头脑发蒙的认知。
近距离的死亡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开玩笑的游戏，它和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
如果不想被真实游戏威胁的话，只有努力升级变强这一条道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如今天这般，突兀地卷进一个副本，然后因为自身的弱小而死亡。
顾惟朝想活下去，想和他的朋友家人一起活下去，仅此而已。
他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什么而死去，也很难想象自己身边的人死去。
死亡，对于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年而言，还太遥远。
闭上眼睛，头枕在凹凸不平的石壁，顾惟朝无法控制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他在赶往呼救处的路上，残忍的场景闯进气喘吁吁的他的眼里。
与猎杀野兽时，看见动物死亡的心情不一样。
那时只是觉得场面血腥，以及带有对被自己杀死的一点怜悯，和对自己冷漠的愧疚。
看见玩家的死亡，顾惟朝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怜悯，而是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接踵而至的情绪是慌乱、害怕，它们揉杂在一起，成为恐慌。
顾惟朝下意识地想要让自己恢复镇定，因为还有战斗在等着自己。
“我不想死。”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即逝便立刻投入到战斗中。
战斗结束的那一刻，他的手脚已经发麻、有些不听使唤。
他终于有机会去看看自己死去的同类。
视线转移到血腥的画面，顾惟朝想闭上眼睛，但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去看尸体，并且，用脑子记住他们此刻的样子。
内心涌上无限的悲怆，即使那些尸体尚鲜活之时，与他并无关系，他依旧感到悲伤。
他选择将他们掩埋，就如同亲手将过去的自己埋葬一般，将尸体送入土地。
顾惟朝听见肖梦说的话，良久，才开口：“但我们不可以死。”
肖梦闻声看向顾惟朝，顾惟朝也偏头看向他，“阿梦，我不会让你死的。”
肖梦不知道说什么，他忽然觉得顾惟朝有一点他说不出来的变化，眸子里的情绪悲伤而炙热。
肖梦只是点点头，然后站起来，向顾惟朝伸出一只手，“走吧，别让大家等我们太久。”
顾惟朝握住肖梦伸出的手，他站起身后，两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并肩前行。
在地下人们很难有时间观念，也不知白天黑夜，幸好他们有行旅人手环。
顾惟朝和肖梦与王志向小队汇合后，大家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困意。
顾惟朝看了看手环，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三分。
他向大家提议选两个人轮流守夜，一个人守两个小时，分为前半夜和后半夜。
“我守前半夜，有谁愿意守后半夜吗？”顾惟朝开口问。
“我。”秦建德举手说道，“我不是很困，可以守后半夜。”
“那就我和秦建德守夜。”顾惟朝面向秦建德说，“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到了后半夜我叫你。”
秦建德点点头，和众人一起靠着石壁休息。
趁自己守夜的时候，顾惟朝打开行旅人手环，查看自己之前发布的“求购普通盾牌”帖子有没有人回帖。
帖子下已久空空如也，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看来想给肖梦买一面盾牌还真不容易。
不敢去做其他事情，顾惟朝在能观察到是否有敌人的位置枯坐了两个小时，他几乎是掐着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轻声叫醒了秦建德，后者在睁眼一瞬间的阴郁不满的眼神把顾惟朝下了一跳。
但秦建德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快得让顾惟朝以为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看到秦建德已经在之前自己坐过的位置上盘腿坐下，顾惟朝闭上眼睛睡去，可能是环境的原因，他睡得不是很安稳。
睡到一半，顾惟朝突然醒过来，睁眼是黄白的石壁，大脑开机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家，也不是411号公寓。
耳边传来脚步声，顾惟朝怕自己突然出声会打草惊蛇，装作睡得不安稳的样子，眯着眼睛转了转头。
缝隙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第一只独角骑士出现的洞口拐角处，顾惟朝看不真切，但他总觉得那个人的眼睛周围覆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困意再次袭来，即使他强迫自己睁眼想看个清楚，却还是抵挡不住身体的疲倦，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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