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逊听完，只说了几个字：“章姑娘人呢？”
“白于行交代了他替她规划的逃跑路线，每一条，都是往西洲的。”陆显道说，“我们在找。”
两人之间很快就沉默了，接着，没有一句话好说。许久之后，周逊冷笑了一声：“安抚遗孤，是皇上给你们的任务。如果没有白于行呢？”
陆显道沉默了一下，道：“还有你。”
周逊的冷笑声更冷了：“没有我呢？”
陆显道没有推诿，道：“是我的疏忽。”
“一个遗孤，当然比不上一桩旧案。那可是和周采有关的旧案，说不定便能抓到他的把柄，将他弄倒。”周逊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会这么尖刻，“所以你们当然不把遗孤的事放在心上——有什么比得上弄倒周采呢？”
陆显道没说话。他没有辩解、也没有离开。好半天，周逊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他看着他，想着皇上，心想，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想回京城了。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想念皇帝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在那里，被缝着皇上的那块油纸包。
“我原以为，你会更在意周采的事？比起我们，你更恨他，不是吗？”陆显道说。
“那不一样。”周逊简简单单道，“那不一样。”
“你很善良。”陆显道许久之后道，“你觉得善良，是一件好事。”
周逊干笑了几声，摇摇头。好半天，他说：“不。”
陆显道从房间里出去了。周逊知道，贺凉等人又会同他说话，安慰他，又或是找些理由……他觉得很疲惫了，他打算去睡。
可他又听见了敲门声。开门后，他看见陆显道。陆显道说：“或许你能去看看秦坤，他的事或许与周采有些关系。”
周逊在暗房里看见了秦坤。
昔日的秦知州，如今却变成了无眼无舌的模样，就连十只手指，也被磨平了。陆显道拿着他的口供给周逊——绛卫总有他们的办法。
“他说他不曾勾连过北魏，陷害他勾连北魏的，是他身边的一名男宠。”陆显道说，“这个故事，你信么？”
周逊拿着口供，没有说话。
“这些年来，那男宠找人将他关在地牢里，让他受尽折磨，又不让他就死。可惜，他被挖了眼睛，不知道协助那男宠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线索便断在这里了。他不堪折磨，撞墙自杀，在被抬出去后，所幸没有死。后来，被绛卫在江州的暗线找到，否则迟早也是个被灭口的下场。”陆显道说，“这便是我们这几日的成果。”
周逊翻了翻这封口供，垂着眼道：“那男宠是什么样的？”
“他如今思维混乱，时常疯癫，那男宠的名字他已经记不清，只是提起，他便要尖叫抽搐。”陆显道说，“说来说去，他只提到那人的一个特征——”
“那人，有一双绿色的眼睛。”陆显道一字一句道。
“是么？”周逊淡淡道，“有这种特征的人，很少见。”
他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说出任何不符合他身份的言语。就连绛卫们也不曾发现他心中那一刻的波涛汹涌，更不知道他那一刻在短短的几句话里，是知道了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
线索断在了那绿眼睛的男宠——又或是娈童那里。绛卫们从秦坤的嘴里，再也挖不出什么来了，他们打算隔两日，找到了章灵素，便将秦坤也一起带回京城，再做打算。
“哦对了，”在周逊即将离开时，陆显道突然道，“我们从秦知州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份……与你有关的东西。”
他将那卷案卷交给周逊：“你自己看吧。”
终于要回京城，周逊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握着手中那枚腰带，想着一双绿眼睛，过了许久，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里，他仍在王府。
那个梦里，他不曾刺杀过皇帝，皇帝也不曾被任何外来的神仙所取代。皇帝恋慕周采，为他遣散后宫，为他死去活来。而他，则费劲心思，花费多年，终于在王府里藏了龙袍、凑齐了五王爷谋反的证据。他将证据里所有的一切，通过五王爷的政敌，传递给了皇帝。
然后是尸横遍野，火光四起，王爷被午门抄斩。他在那场大火中用刀划花了自己的脸，从此面目狰狞。如恶鬼，如幽魂，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怪物，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没有人会救你！没有人会保护你！你的一生……是个笑话！”
梦的最后，是他今日所见的那封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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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一章时在听六等星之夜，想到这篇文的结局，突然感觉好好哭
“从某一天开始，世界对我温柔了起来。”
嘿嘿嘿
在周逊的眼里，这个故事突然变成了仙侠版。感谢在2020-06-25 21:17:08~2020-06-25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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