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好说话。”屋内的人断断续续地弹一支江南小曲儿,弹来弹去都不成型,然后忽然有“铮——”的一声,是琴弦被硬生生拽断。
郭港站在窗子外面,听见这动静,很有些惴惴不安,试探性地道,“主子……?”
一只手搁在断了一根弦的琴上,手上几处深深浅浅的伤痕,是被琴弦割的,其中一处被割得太深,有血珠渗出来,他倒是没什么表示,对于手上的伤痕视若无睹,只问道,“郑择可来找过你?”
“……还没有。”郭港小心翼翼地回道。
“他也算是机灵,知道到处都有人找他,自己先躲了起来。”
“当时太乱,若不是郑择先发现的不对劲,属下恐怕不是被生擒,而是已经丧命在乱军之中了……”
“还不是你太废物,你手下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废物。”这话说得风轻云淡,不像是怒斥,更像是在谈论闲情。
“是……”郭港只敢低头称是,即便是隔着一扇窗,他也并不敢抬头。
“好了,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了也没能休息,去前院说一声,让他们把钥匙给你。”
“钥匙?”郭港有些不解。
屋内的人叹了一口气,“问你想要什么,你也不说,我也只好随便给你些什么,那地方不错,也清净,比你现在住的地方要好得多。”
“这……这太过贵重,属下不敢要……”
“给你就要着,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下次再出门,记得换身皮,郭港还在天牢里,满街乱窜像什么样子?”
“是……属下多谢主子赏赐。”郭港谢了恩,转身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奇怪,为什么每次他都这样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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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青已经在座位上枯坐了许久了。
在她的左边,七房的夫人还在滔滔不绝地夸奖他的儿子,末了又对她说道,“有青啊,虽说如今你已经做了晋王妃,和我们在身份上有不小的差别,但是咱们毕竟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能讲两家话……
你十哥哥可是正经的谢家子弟,从小先生就夸他憨厚,你叔父也是按着大材去培养的,如今晋王殿下在朝中初露头角,正是用人的时候,俗话说得好,外人再好,又怎么比得上自家人呢?你看……你能不能替你十哥哥在晋王殿下跟前美言几句,给他个差事做做?”
还不等谢有青开口,七房夫人又接着说道,“前些时候那个礼部的主客郎中不是被抓了吗?我瞧着,那位置倒是极好,你十哥哥上去,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各种公务打得措手不及,平日里还能替晋王殿下多多走动,我听说崔家也在盯着那个位置……”
她说到这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脸谦虚地道,“当然啦,婶婶也知道崔家那孩子很好,但你十哥哥也不差呀,这些年他总是在自责自己没能为谢家做些什么,如今有了机会,他定然会把握住的,就只等王妃你点头,回头等事情成了,我叫你十哥哥亲自去晋王府中给你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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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房夫人口中的她儿子、谢有青的十哥哥……谢有青是知道的,陈郡谢氏怎么说也是世家望族,虽然在外面的人看来,谢家人个顶个都是人中龙凤,但……凡事也总得有点儿意外。
七房就一个儿子,从小就当宝贝疙瘩似的宠,谢十郎小时候或许真的有些聪慧,早早就考上了童生,但……谢十郎今年三十有二,依旧是个童生。
旁边坐着的二姑母已经听不下去了,径直开口说道,“十郎就算了,你这样明晃晃塞人,岂不是上赶着给别人送话柄?”
七房夫人尚有些不愿意,“瞧你说的,十郎只是不想考罢了……”
“七婶婶,十哥若是有抱负,不妨先潜下心来准备春闱,想要为国效力,总不能一直在嘴上说说。”谢有青实在是坐不住了,飞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七房夫人急得站起身,也不顾着什么称呼,只说道,“有青啊,他毕竟是你十哥哥,虽说你们没见过几次,但他也是谢家人不是?”
二姑母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好了,这话往后你可别再说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接着又对谢有青说道,“好孩子,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些回府歇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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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从谢家回来,马车却坏在了半路。
谢有青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也并未察觉,一直到车帘被梅生掀起,一股冷风钻进来,激得她立时清醒。
“何事?”她问。
“王妃,马车出了故障,这会儿去雇车子回府还要等一段时间,王妃可要先到附近的茶肆略坐一坐?”
“也好。”她从车内出来。
才一上二楼,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是顾子宣。
因着正好打了个照面,她有心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也不能,只能停在原地,向着顾子宣略略点头示意了一下。
“好久不见。”顾子宣缓缓开口。
“嗯。”谢有青不知道应该同他说些什么,只是每次见到他,都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情绪,这令她很是不舒服。
“我们也有许久未见,坐下喝杯茶吧。”顾子宣说着一指旁边的包厢。
“不必了,”谢有青淡淡应了一声,“王爷想必还有要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了。”
这里是不能再留了,她才要转身离开,又被顾子宣叫住。
“等一下。”
“王爷可还有事?”谢有青看了他一眼。
“你……过得好吗?”
“为什么不好?”
“算了。”顾子宣摇了摇头,“你不必躲我,我这便走了。”
说着他当真走下了楼,再没有丝毫停留。
谢有青在楼上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缘由。
一直到回了府,她仍在回想先前在茶肆时候的事情,顾行舟见她神色有异,便问,“你今日不是去给你四叔贺寿?可是席间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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