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
有人拄着头在床沿儿小憩，她一动，人就醒了。
“感觉怎么样？”
是顾子宣。
谢有青虽然刚刚清醒，但理智已经上线，尤其是顾子宣现在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对劲，再这么任由其发展下去，不用等到明天，下一刻关于她的传言就要再多一条。
和步六孤步番传出些什么话来她都不担心，因为有人和她一样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是真的，但……再多个楚王就出事儿了，弄不好，整个谢家安都得被砍了。
“还请殿下出去。”她开口说道。
声音有些哑，又不经意间牵动了伤口，激得她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别动。”顾子宣自动忽略了那句话。
“梅生她们呢？”这地方看着陌生，也不知是哪里，更不知道褚家这会儿是什么情形、她父兄可已知道她逞英雄受了伤。
“她们在外面，你在这里只管安心养伤，别的事情都不必操心。”
“这是哪里？”入目的装潢不太像褚家，褚年礼节俭，连带着屋子里的装潢都是走的节俭朴素风，万万不会出现这种以金线绣着的卷草纹幔帐。
“是我府中。”顾子宣应道，“当时情况危急，只有我这里最合适。”
那不是死定了吗？！谢有青躺不住了，也顾不上伤口如何，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别动了。”顾子宣按着她的肩，“你现在不宜走动，再说……他们都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真的没事了，妾身不敢再叨扰殿下——”
“你说这话，是故意让我难受么？”
他是拿错剧本了吗？还是她睡糊涂了，产生幻觉了？
谢有青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做梦。
“我都听说了。”顾子宣定定看着她，“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不是说好了等我，为什么就变卦了？”
谢有青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敢问殿下，这是几？”
“一。”顾子宣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没有表示惊疑。
“那……今为何年？”
“宣和十六年。”
谢有青点了点头，又问，“我是谁？”
“有青，你是谢有青。”顾子宣连个停顿都没有。
完了，谢有青想，说不清了。
“你从前就惯会用这一招，我的心意，你明明都知道。”顾子宣自顾自开口道，“当初在丰乐楼上——”
“等等。”谢有青觉得这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有点消化不过来了。
她看向顾子宣，后者眼里的情意浓得就快要溢出来，这愈发地让她起疑，“还请殿下叫梅生进来。”
“好。”这次他没有拒绝，只是在起身的时候又替她将碎发理了理。
谢有青不敢动，一点儿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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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就见梅生走了进来，谢有青示意她扶着自己靠坐起来，然后才出言询问，“怎么回事？”
“当时情况危急，楚王殿下的人后来才终于赶到，那几个刺客……当场就自尽了，什么也没查出来。”梅生答道。
“褚家是什么反应？”
刺杀发生在褚年礼的烧尾宴上，被刺的人还是受邀前来的楚王，褚家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吓疯了就是吓傻了。
“褚家当即就将此事上报了，褚年礼被吓得够呛，跟着就犯了旧疾。”
“父亲和兄长还好吗？”
“太傅和二郎听说王妃受了伤，慌得什么似的，只是事发突然，王妃又被楚王殿下一路带到了楚王府，太傅想要来看看王妃，却被楚王拦下了。”
“为什么？”谢有青一皱眉。
梅生摇了摇头，同样的一头雾水，“太傅在门外进不来，就只好托人进来带话，说有劳楚王殿下。”
“然后呢？”
“楚王殿下倒是应承了，却还是让人送了太傅和二郎出去。”
“有多少人看到了？”谢有青又补了一句，“我是问，我被带到楚王府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当时在场的人几乎是都知道，楚王殿下抱着王妃上了车，只说楚王府里有专门的大夫，旁人不敢拦，就这么看着了。”
这是要糟啊……
“楚王跟咱们家真的没有仇怨？”
没仇没怨他干什么这么害她？！
梅生又摇了摇头，“谢家与楚王府并无交集，王妃应该比婢子更清楚才是。”
没有直接的仇怨，那就是间接的，谢有青在心中思索了良久，渐渐就将楚王和齐王画上了等号。
这两个人，一个穷的要命还不受重视，一个被丢在西北前不久才被召回来，两个悲惨兮兮的亲王联手抱团，想要给自己多讨些好处……倒也行得通。
怪只怪她谢有青肆意妄为惯了，刚刚好就成了这两兄弟的算计目标。
她都能猜到顾子宣接下来会怎么说，一定是控诉她竟然真的不记得他们曾经的那些“过往”，痛斥她见异思迁，还会告诉她，他们过去真的有一段郎情妾意的日子，只是她因为某种原因失忆了，所以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一招她见识过，之前独孤清就是拿“重生”那一套糊弄她的。
虽然……她也不太确定独孤清到底是不是真的重生过。
但是这熟悉的配方，她真的怀疑这两兄弟是不是拜了独孤清为师。
“你想个法子，告诉父亲，就说楚王回京这段时间行踪诡秘，恐怕与齐王府有勾结。”
“王妃是怀疑……”梅生说到这儿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才重新压低了声音，“那件事，楚王也参与了？”
“八九不离十。”谢有青低头看了一眼前襟，渗了一点血，但看着创面不太大，像是皮肉伤。
“啊……”梅生替她解答，“王妃中的是一种火枪弹，这东西应该是还没有彻底成形，威力不够，否则的话就是贯穿伤，再严重些就要动刀将弹丸取出来了。”
算她运气好，谢有青长舒了一口气。
而后门声一响，是楚王又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端了一碗药，也不顾屋里还有个梅生，柔声对她说，“来，把药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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