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这么大阵仗？”
此时尚是各家忙碌的午前时刻，原本繁华的街巷上此时到也并不拥挤，只有路边茶摊或是各家茶馆里有些个闲落地没事做的混子胡乱晃荡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内容也无非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或是街上路过哪个也要评头论足一番。
这样大的阵仗从他们眼前过，自然不能放过的：前边领头的是一左一右各两个小子，后头又是四个丫头，手上各带着些漆器盒子，盖得严严实实地也不知道里头是些什么。
跟着这丫头后边稍微有些距离的是辆两马拉的马车，这路也算是宽敞，平日里换了轻便的马车那是一排四个也能并行，而这两马车往这路中间一放，这左右看着怎么看也只能再过一个马车还显拥挤。
整驾马车从车轱辘到顶上都是极新的，那漆在光底下甚至还有些微微的发亮，这马车的车窗也很是不同，不如一般的马车都是那纸糊的或是直接挡个车帘子，这马车上装的是用彩色琉璃，听说家中富裕些的如今都爱时兴这玩意，只是这彩色琉璃定制难等，那价格也是一日涨过一日的，外人只听说这琉璃里头能见外头，外头却见不着里头，又有光可透进去，是个神奇的玩意，只是到底如何的还得里头坐着的人才知道。
这马车后轱上坐的两个小子，看着是体魄强健的，向来应当是马车上之人的护卫，后头跟着的又是几个小子两人一组的担着些什么东西，上头都用红绸布盖着了也看不大清晰，因前后都有人，这马车也走不得快，只能在路上以极慢的速度走着，叫周围能看见的人都看见了热闹。
“不知道啊，看着马车上头也没打着谁家的印记，也没听说有哪家新来的爷这么大的派头。”
这还是方才茶摊上说话的二人，眼神一路是跟着这慢慢行进的马车移动。
马车内的成陆浑然不觉，这马车是他为了便利做事特地找了老师傅做的，里头比之从前敞亮了许多，因着马车厚重，走起来也不见摇晃，他在上头或是写几个字也是不大碍事的，只是此刻的成陆并没有将这马车的功能都发挥出来，他正在闭目养神，自从离开成园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了。
成园
何心慈一大早打了鸡血一般醒来，忙忙碌碌一个午前好不容易停下来坐了片刻，还没安稳地又站了起来。
“去给我那套镶了珍珠锁边的刺绣褂过来，苏州送来的那套。”
丫头行了礼正要起步，却又被何心慈叫住，“等等等等，不要那个了，还是给我拿那套京城的裁缝师傅裁来的那身蕾丝裙子，就洋人的那套。”
丫头转身便要走，何心慈又一次将他给叫住了，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给我将那套暗红绣线的褂裙取来罢，就穿那身，不过是成陆回来，何必穿这般隆重。”
丫头怕是何心慈又要变卦，磨磨蹭蹭地连转身都慢了许多，没想到这个乖又被何心慈逮个正着，骂道：“你这个懒东西，拿个衣服都磨磨蹭蹭的，偷什么懒呢！”
丫头吓得一机灵，赶紧快步将衣裳从柜中翻腾出来，伺候着何心慈船上，丫头一边服侍她换衣服，又偷偷打量她的神色，一见何心慈的脸色，赶紧收回了眼神，这可不是好兆头，何心慈满脸怎么看怎么都是不痛快的样子，丫头低着头撇撇嘴，这可真是什么气都能往他头上撒，今日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
“夫人，来了来了，快到巷口了。”外头忽然传来了声响。
小丫头正蹲伏在地上替何心慈理顺下摆，不妨何心慈猛地一个转身，也不顾被带倒在地上的小丫头头也不回地走人，小丫头撇着嘴跪在地上送何心慈离开。
“少爷，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传来的是成泽的声音，成陆没有动，闭着眼睛倚靠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唯独那一直在微微颤动的眼皮才传达出他并未睡着的讯息。
前后的丫头小子随着马车的停步也都停了下来，各自站在原地不动，成平带着人过来要牵马，成泽便是摆出了一副老气的管家模样：“不劳烦成管家了，叫他们自己去牵马罢。”
成平有些讪讪地站在那儿，将伸手要牵马的那人赶到身后，便又赔笑了几声，成泽也并没有要从马车上下来的意思，二人一上一下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成泽听到大门那儿传来了动静，他才转身请敲了门：“当家的，来人了。”
成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马车门打开，成陆先是站在马车上淡淡地看了一周，以他站在马车上的这个高度，仿佛刻着“成园”儿子的牌匾触手可得，门匾之下，是何心慈，成陆带的阵仗不小，这何心慈带的阵仗却只有比他强的，成陆轻轻一眼从何心慈面前扫过，他记不大清何心慈的模样了，因而也无从分辨这些年他到底有了什么变化。
成陆在成泽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才看到眼前站着的成平，便寒暄道：“成管家，许久不见了，身子可还好。”
“托福，都好都好，二…成当家可都一切安好。”成平倒是个见风转舵地快的。
“也好，带了些不成气候的小玩意，收了吧。”成陆淡淡地道，随手一挥，后头那些抬着东西的小子便齐步上来，将抬着的东西都放到成平面前，叫他略过一眼，成泽取出怀中的礼单，一一唱道：
“长白山山参十支；虫草十盒；金丝血燕十盒…”成泽唱到一半瞧着要上来的竹筐，便停下来提醒道：“成管家，别看这一筐子简陋的，都是滇藏那儿过来的，我们贺掌柜的拢共也就才收了几十斤回来，除了他手里，旁人没有多少的，图个新鲜，一定尽快用了，成老夫人年岁大了吃这个正好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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