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听这声音有些陌生，既不是徐南的声音，也不是勒夫的，就算他认不出勒夫的声音，也知道这文绉绉的词是他说不出来的，勒夫这名字都还没念齐整呢，他侧头朝门口看去，是个白胡子老先生带着戒尺进了屋，这个先生是成陆也没见过的，凤三这才想起来这位应该是徐南所说的老神仙？
只是，凤三只是瞧着这老先生的身板怎么也不像能收拾眼前这群小子的，倒还不如身旁的书童看着硬朗。万万没想到老先生就这么一说，这两伙人居然还真静了下来，各自找了位置坐，只敢拿眼睛互相怼着个来回不动手，这倒叫凤三对这个“老神仙”的身份好奇了，能不动神色地制服他们，若非是有内里，怕就是个更有来头的。
王赫之径直地走到凤三的旁边坐下随口问道“你是哪家的？我怎么第一次见你？”
还没等凤三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莫不是袁家的？哦，不对，克定哥去营里了，他们家那克文还在朝鲜跟着没回来呢。”
为了不让他再继续瞎胡乱猜，凤三自报了家门，说是来段公馆送来借读的。王赫之马上点头会意表示明白，一脸的老成：“我明白，我们家老王说过，你们这样的肯定都是能读书的大才，虽说家世不好那也不甚重要，你既从段公馆来便知道你们家段督军罢，也是一样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你不必介怀。”
“王赫之，给我把你书掀开！”上头传来先生的一阵喝。
王赫之冲着“老神仙”咧嘴笑，随手就拿了最上头的书乱翻开，压低了声音继续和凤三说话，“我看你挺活的，以后给我当幕僚。知道啥是幕僚吧，就是给我出主意的，要聪明人。我瞧着你就很好，跟我一块收拾冯海宁那孙子。”
凤三想都没想就回拒了他，王赫之愣了愣，这个人怎么回事，他瞥了眼自己抽出来的书《三国志》突然明白了，人家诸葛亮都是乣三顾茅庐的，可见他已不是个一般人，要多求两次的，王赫之自己想明白了又给一个凤三十分会意地眼神，把他看得毛骨悚然，要不是有求，着实要理他远一些。
下了堂老先生在堂里坐着也没有人乱来，凤三想起段祺瑞和他说的那偏策论，还是得找徐南，只是他才刚到徐南屋跟前还没进去，冯海宁倒是来找上了他。又问了王赫之一模一样的话，问他那家来的，这两人还真是...凤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和王赫之说过的话。
“王赫之为什么坐你旁边，你是不是故意跟他好呢？”冯海宁满眼里的狐疑
凤三虽不大愿意搭理他，只是冯家的身份摆在那儿也不好抚了他的脸面，便答道：“没有。那个位置我一早就坐了，没有好不好的。”
冯海宁听到这个倒也觉得的确是这样，没啥可反驳的，但想想也不能叫王赫之在他前头，他可见着王赫之跟这新来的小子说话了，这学堂里他的人可不能叫比王赫之的少。又说了同王赫之一样的提议，连话都不带少几个字的。
“我不玩，我是来念书的，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开了，您请自便。”凤三说完丢下这群人自己走开，留下冯海宁愣在那儿，这天津城里还有敢回绝他的？
徐南在屋子里听见动静就在窗那儿看着，等到凤三进屋来倒是笑他：“我瞧你平日这做人处事的不像少年郎，这么今天跟这个魔王倒是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瞧他们都多大了，还在学堂里玩那7、8岁的小把戏。我若是跟他们讲些理的，他们听地了么？”凤三在他面前倒是露出了笑话冯海宁的样子。
凤三进他屋子见比前些日子空落了不少，柜子上的书也都被整了出来一摞摞地四处叠放着：“你不是来年才去留洋，怎么这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地这么快？”
徐南给凤三倒了碗温水，又接着去把书架上还剩的书拿下来，话却没有停下来，声音近近远远的：“这不是这两日正好空着，”也不知上头的书多久没用了，拿下来这满天飘的灰尘惹地徐南呛了一大口，“咳，所以我先收拾，这屋里堆着堆着这书越堆越多，你拣着看看可有想要的带一些走，另外在送些别人的，要是走了留下一柜子书多半也是丢了可惜。搬来搬去的时候总想着用得着，这不走到哪儿挪到哪儿， 只是可惜咯，这回可不能带着去了。”徐南挑拣了几本书放到桌上，转身回到书架里。
“这回若是我去德国，怕是和勒夫先生一同回去的，前几日去府上见的时候听段先生说了，说是这两日也是要找勒夫来商谈个事，估摸着是这事儿。”徐南的声音远远又淡淡的。
勒夫是个德国人，要回家这件事凤三自然不讶异，虽然也听着说起过要做什么大使，但他想他总是要回家的，上回去找勒夫先生还瞧见他又把一张相片给翻了出来，上头的女娃跟宏淑新得的洋娃娃一般，可见是早晚要回去。既然徐南说要给自己留书，凤三便自个儿挑了起来，四处翻动了两下，见桌上放了本很厚的手稿，便拿了起来，上头写的全是德文的，他这半碗水只能模模糊糊地读懂几个字，什么“工人”、“资金”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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