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轻点了点头, 虽然心头酸涩，但是面上仍是带着笑意，道：“这事儿八字尚未有一撇呢，权只问你的志向。”
他一双素手藏在被衾之中, 微微握拳, 尔后又渐渐松弛了下来, 将心中的酸涩硬咽下去。
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 这辈子仍旧与姜洛纠缠, 便不得不开始为自己今后做打算了。
他细细算来，这其中一切关节都可以绕过去, 只有男子的孕期却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常言道：十月怀胎，一朝降生。
男子到六七月份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 脚下浮肿，腰膝酸软, 连蹲下来用手满足妻主都十分困难。从孕后六七月份，一直到产后第三个月恢复身体，拢共有小半年的时间身子不得侍奉妻主。
就算姜洛十分宠爱他，这中间隔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 她房里也必定有其他人侍奉。而让别的野男人侍奉在侧，等到陆修身子方便了后, 那侍夫却不一定乐意将姜洛乖乖还给他。
所以, 陆修沉吟半晌, 抬眼瞧着萧十郎那张年轻明净的脸。
他出自江南军营中, 还正是自己的手下, 论身份自然是再好不过。
“将军……”萧十郎十分难为情地瞧了榻上躺着的陆修, 断然回绝道, “萧某不过是蒲柳之姿，恐不能胜任此道。”
话已至此，萧十郎已经完全明白了陆修的用意——
陆将军与姜家二姑娘的传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即将嫁入深宅大院里头，要寻个俊俏侍人与他在后宅中打配合来的。
在深宅之中，倘若能得主夫庇佑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他毕竟嫁的不是陆将军，而是那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姜二姑娘，现下还不知道姜二姑娘性情如何，仍须谨慎矜持些。
陆修也明知道他不会立刻答应，便也道：“你再仔细思量便是，不必立时答复。”
萧十郎闻言称是，再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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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已至，又到了四年一度的殿试时节，洛城殿内挤满了各地贡生，在里头考究学问、针砭时弊。
姜洛懒洋洋地趴在殿内侧角的一处矮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的学子们围聚在一起——
这场策问已经持续了数日，时间拉得已有些长，姜洛一开始还兴致勃勃，但现在已经颇有些厌倦。
却不料，她刚准备偷偷眯一会儿，就听背后有人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洛洛，你姐姐要和‘蜀中第一才女’秦回雪一处辩论了，咱们快去看看吧。”嬴沈从姜洛身后走过，出声道。
姜洛的眸色霎时亮了起来，立即从桌上起身，道：“咱们快去瞧瞧。”
要说整场殿试之中最大的亮点，应该就是姜夕与秦回雪之间的较量了，两人都为这场殿试准备了很久，铆足了劲头想要拔得头筹，你来我往之间定会精彩绝伦。
更妙的是，她们两个人相互碰撞交流，说不定今日就能作出一部名垂千古的佳作来。
虽然姜洛自己肯定是作不出“名垂千古的佳作”，但是能当一个历史的见证者，那倒是也不错。
于是姜洛十分积极地随着嬴沈过去，挤进了贡生围聚的地方，只见当中果然对立站着姜秦二人，都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儒士服，手中拿着几卷经册。
“……非也非也，儒家经典中的‘郑人非人’讲得是兼爱众生之意，岂能由你这般解释？”当是时，姜夕面上微微涨红，与秦回雪分辨着。
而秦回雪则狡黠一笑，皓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的衬托下更显得亮白了。
“姜大姑娘，你辩论不过，也不能拿祖宗这一套压人不成？”秦回雪扬唇一笑，明显处于上风。
而姜洛刚挤进了人群中，刚听到二人辩论的主题，不由得默默退下。
像“郑人非人”“白马非马”“庄周梦蝶”等等经典论题从数千年前就十分流行了，这种玄之又玄的论题没劲得很，权只是拾古人牙慧。
在这里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回到偏殿去重新打个盹，为午后的赋文养精蓄锐。
想到这里，姜洛站在姜夕的身后，默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而那厢秦回雪正是志得意满，不知怎么就突然瞧见了旁边的姜洛，只问：“姜二姑娘，我刚刚话才说完，你就连声叹息，敢问阁下有何高见？”
秦回雪一双锐利的小眼睛盯着姜洛，一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的样子。
姜洛连连摆手，尴尬地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
一时间诸位贡生都将目光转向了姜洛，都想看看姜家二姑娘究竟有何高见。
“我只是觉得，秦姑娘这个观点汲取了早年姬大学士与姚大学士的精髓，融合得竟然如此精妙。”却没想到，姜洛略一拱手，便开始吹捧秦回雪。
秦回雪是个不经夸的人，你一夸她，她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
“你倒是还蛮有眼光的。”秦回雪洋洋得意地笑道。
而旁边围聚在一起的贡生也立时发觉，秦回雪这观点乍看令人耳目一新，实际上也不过是融合了前人观点。
她辩论得再好，终究也不是自己的。
“这种论题前人已经辩论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空间任我们发挥，不若我们另拟论题，再行辩论？”旁边早有贡生问道。
秦回雪倒也没贪恋战果，亦颇为赞同地道：“若是能换就换一个罢！辩论这个实在无聊得紧。”
“可是陛下给我们出的题目就是这个，咱们也不好乱改试题罢？”而另一边，秦回雪旁边的贡生亦道。她在此项中表现得好，自然不愿意放弃已有的成果。
正在议论纷纷之时，只听门外扬声道：“陛下驾到！”
整个大殿之内立时寂静了下来，姬午晟便从轿辇上走下，明黄色的裙袍上用细腻的绣活描绘着龙凤之纹，一双苍白而又枯槁的手轻轻搀扶着旁边的近侍，慢悠悠地走入了洛城殿内，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殿上诸人。
“辩论可是已经结束了？”她微微侧转了身体，向维持秩序的国子祭酒问道。
国子祭酒恭敬地拱手，道：“陛下，已经差不多了。”
她略点了点头，便道：“那便开始赋文罢，朕今日疲乏得很，纵是服下丹药也无济于事，你们快点写完，朕好评判出优劣来。”
按照大周传统，殿试本应全权由皇帝主审，但因姬午晟这几日恹恹地病了，前几日便没有怎么来洛城殿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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