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是夫人外头酒肆请的。”
晋王脸登时黑了。
这个宁轻轻在搞什么？竟然将外头酒肆胡姬请了进来。
“难怪晋王是高风亮节，却原来苑内自藏乾坤啊！”
若说晋王近年在京中王侯将相中是第一生活作风好的，无人可以认领第二。
大家都知道晋王几乎不出入酒肆花楼，且一直对他的前王妃念念不忘，宁府抄家时晋王还自毁前程救下了宁氏姐妹，故而坊间流传一段佳话便是冷王追前妻的说书戏。
这酒肆胡姬是近年风流雅士趋之若鹜的时尚，非但北齐、就是西楚、东吴亦有胡姬，不过因北齐靠近北漠，连接西域，更兼北漠有不少碧眼白肤的部族，后因北漠战乱南迁入北齐，一时间酒肆里多了当垆胡姬。
胡姬能歌善舞，举止大胆热辣，比起青楼女子故作情致有不同，一时间当时文人骚客相约胡姬酒肆饮酒作乐，便也做下一大堆的香词艳赋。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那萧子远脱口而出市井流行的诗句，众人拍手称贺。
萧子隽却不由地蹙了眉头。
这萧子远早已不是当初来齐宫文弱的五弟，这风流落拓之态，不输宋王萧子湛。看来自己真的是愈发不了解萧子远的为人。
其实萧子远生母本是沦落风尘的才女，当年齐帝微服江南与吴越青楼才女传了段佳话，那萧子远幼年就在富贵温柔之乡，风流韵事早就耳濡目染。不过是因年幼丧母、背井离乡才一度忧郁怯弱。
此时酒酣歌舞，胡姬亲来添酒，众人皆一副放浪形骸之态，你掐一把，我搂一下，素日的正经严谨不见，还起哄应景接力诗词。
“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
“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归……归——”罗佑绞尽脑汁答不上来。
“归什么啊！”众人催他。
罗佑一着急，脱口而出陶潜的诗：“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项承钰哈哈笑道，“非但回来了，还不应景！罚酒罚酒！”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好香艳！还应了今日的雪！”
等轮到孙祈佑，他出了一句，略显伤感：“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
萧子隽感同身受，要说孙祈佑年少风流无人不知，为女人一掷千金，与宋王真乃是趣味相投，最终却被女人给忽悠了。
……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晋王说出这句时，众人一片吐槽，“只应了雪，却对不起这美人啊！”
“晋王做东，这酒必须多罚！”
正热闹着，外头有人急促而来。
“王爷，不好了！夫人她们——”
话音未落，当先起来的却是孙祈佑，只见他速然起身，不打招呼急忙离席。
其次便是晋王萧子隽，那乌维王似乎反应迟钝一些，并未急着担忧，只待众人都惶惶停了手中的美酒，罗佑才有些酒醒。
*
忘情恣欢过后，是悲情的开始。
罗佑将自个王妃从冰窟里抱出来的时候，看模样是心疼和懊恼得很。
因在冰下连冻再溺水，此时已经昏迷不醒。
轻轻见她浑身湿透，铁青着脸，心里很是害怕。这万一乌维王妃死掉了，自己和萧子隽也算脱不了干系，这可怎么办啊？
罗佑为王妃压出胸腔不少的积水，然仍没有效果，依旧昏迷不醒。
他这才伸手试了她的鼻息已无，贴了胸口才感觉出她微弱的心跳。
宁轻轻看得明明白白，那罗佑表情扭曲，心疼得抱在怀里，低唤道：“风晴，风晴！”
风晴，大约是乌维王妃的闺名吧。
不知为何，她就想起了晴川。曾经，罗佑也是如此爱惜晴川。
暖阁中，婢女进去帮罗佑给乌维王妃换掉湿衣裳。
只听“嘡啷”一声，铜质的热水脸盆被人踢翻在地，接着传出罗佑的怒喝：“给本王滚出去！”
不知是哪个婢女笨手笨脚惹怒了乌维王，几个婢女都被那咆哮的罗佑给吓了出来。
这罗佑有的年长婢女认识，曾经晋王府也发狂过，如今罗佑又是乌维王，今非昔比，要一个奴婢的命，如同捏死一个蚂蚁一样。
此时婢女都退出来不敢进去。
但宁轻轻不得不进去啊，毕竟乌维王妃是在自己眼前出的事，她心有愧疚，更因为此时医者未到。
她走了进去，“我来吧——”
“出去！”罗佑笨手笨脚为他的王妃换衣裳，此时急痛在心，难免对谁也脾气不好。
“现下大夫未到，只有我稍稍懂些医术药识，你若为她好——”
话未完，那罗佑果然就起了身让她过去。
宁轻轻一则是久病成医，二则是因苏长卿通些医术医药，自己也在卖力学习，此时她伸手掐了她的人中穴位，试了她的脉搏，忽然看见她头上的伤。
“王爷放心，王妃非溺水所致，并无大碍，不过是因为头伤致昏迷，待一会儿华老先生而来，她定会康复的。”
罗佑舒了一口气，方才掀袍在榻前坐了下来，目光看向昏迷中的王妃很是关切。
轻轻看见那一堆湿衣服堆在一侧，便伸手拿起来准备抱走。
脚步刚挪，只听得一声金属脆响，一块金锁从衣服里滑落在地。
轻轻忙得蹲身捡了起来，猜想到是乌维王妃的贴身佩物。
拿在手里仔细一瞧，是一块祈福祛病的金锁，其上镶着一块绿宝石，反面是些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她不由地微蹙了眉头。
这金锁怎么有些眼熟？
记忆一下子回到很多年前的幼年，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变哑。
“轻轻！把锁子给晴丫头！”爹命令自己。
“我不！我也要！”她拽住晴川脖子上的金锁不放手。
“那不是你的，那是晴川的。你若喜欢，爹给你另打一个更好的。”
晴川很乖巧见自己这般，便道：“二小姐若喜欢就拿着玩两日，待你玩够了就还给我好吗？”
那时候晴川来宁府不过四个年头，才九岁而已。后来她才听说那是晴川自小带来的锁子，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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