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打碎先帝花瓶之时,因喜爱贪恋那花瓶上的图案,周乾言当时极力劝谏,说花瓶不过是人铸造的玩意儿,供在那里也只是浪费,他贵为储君,未来将拥有整个天下的太子,一个花瓶又有什么碰不得的?
楚骥清当初被这番歪理邪说打动,竟然信以为真,结果刚拿到花瓶的一瞬,就不小心失手跌破,不仅挨了他父皇的一顿训斥,还被言官弹劾对先帝的不敬。
为这事被禁足整整三月,足足抄写了八十多卷经书,以表自己的孝心,后来的事就更不用提,桩桩件件,都能够找到他的影子。
原本周乾陵固若磐石的心,此刻也有些动摇。一件两件还能说是巧合,可如今细琢磨下来,简直是一张千丝万缕的蜘蛛网,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似乎自己踏进了什么无望的陷阱,却找不到端倪。
周乾陵纵然心中已有怀疑,可面上还是嘴硬的说道:“这绝不可能!”
沈挽鸢默不作声,只是从腰间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这银针每一根都细如牛毛,她一把拉过周乾的手臂,毫不留情的下针。
刺痛从穴位之处弥漫,尖锐的如千针撕扯一般,这一瞬钻心的疼痛,让周乾陵差点不顾一切的推开沈挽鸢,却被楚骥清给及时制止。
看着太子如此痛苦的模样,楚骥清脸上的表情却淡定如初,他相信沈挽鸢有分寸,定然不会做没把握之事。
叶若也只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人家好歹也是个太子,若在你们手上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周乾陵显然是通到了极点,豆大的汗珠从发梢滴落,脸色苍白,双唇无任何血色,可偏偏他的头脑格外清明,似乎一直笼罩在他身旁的薄雾散去,终于有了云开见月明的意味。
他虽然疼得说不出话,但耳朵还是能听到的,见着这一桌子,三人悠闲淡定的神情,周乾陵咬了咬牙,自己好歹是储君,难不成他们几个就不怕自己事后报复吗?
沈挽鸢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害怕两字怎么写,她可以亲手将一个人捧上去,也可以把人从那个位置拽下来,手中着重了施针的力道。
周乾陵整条胳膊的血脉疯狂跳动,沈挽鸢却淡定的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的在他指尖开了个口,黑色的污血从指尖滴落到碗中,散发着一股腥臭之气。
他简直不敢去看那副惨绝人寰的模样,自己的血滴落到碗中的瞬间,原本的玉碗底部却突然裂开,可这样的血却在他体内流淌了数年之久,足以可见五脏六腑已经衰败成何等模样。
叶若却紧紧的眯起眼,认真地观察了这太子的一举一动,良久才摇头说道:“那小子还真是贪心不足,估计是怕我给他的药劲儿不够,竟然还给你下了一味猛药,不过幸亏这丫头制的百毒散,让你吃了大半,否则你早就命丧黄泉,哪还有如今的风光日子。”
叶若给周乾言的药无色无味,甚至连最高明的太医都诊断不出,周乾言却又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就连这辛辛苦苦设局而来的舅舅也不肯相信,私下又寻找了更为迅猛的毒药,否则周乾陵遍寻世外高人,也不会有人点破他体内瘀毒未清,引起他的提防。
周乾言这可真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挽鸢想把太子拉到他们这条船上,完全是仔细斟酌过的,如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剩余的几位皇子都未及弱冠,而他却已经是垂暮之年,扶持幼子上位,古往今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等皇帝长大,说不定会忌惮他们势力庞大,争斗不休,而相比之下,太子却要更宅心仁厚,顾及情分,若是能跟他们同心协力,也不失为一桩佳谈,如若不能……
沈挽鸢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整个威武将军府都是六亲缘薄,这辈子和亲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楚骥清同样也是孤家寡人,除了一个亲生母亲,任何东西都可抛弃,到时候他们两个浪迹江湖,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
“!”沈挽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急促的瞥了楚骥清一眼,心中却暗自泛起了嘀咕。
两人的关系着实奇怪,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大家都明白彼此的心意,虽然算不上有多少心悦之情,可是权衡利弊下,彼此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知根知底,而且永不相负,沈挽鸢并不相信单纯的感情,往往掺杂着利益和目的的情绪,才最容易让人拜服!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太子却缓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胸前似乎也不再像平日那般憋闷,从前种种,像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随即深沉的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沈姑娘……”周乾陵说不出如今是什么滋味,似乎悲痛占据上风,虽然早就知道皇家无父子,何况是兄弟这句前人的戒告,但他毕竟是真心实意疼了周乾言这么多年,如今猛然得知道他的背叛,心中五味杂陈。
“太子殿下,先别急着道谢你,现在只是脑子清醒点了,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这毒实在难以琢磨,我只是用银针暂时封闭了你的感知而已,所以才会觉得豁然开朗,若依然如此放任下去,待下次毒发之际,也就是你亡命之时!”
沈挽鸢不自在的坐在楚骥清的身边,只觉得浑身别扭,装作若无其事的瞥了他几眼,随即又收回目光。
——楚骥清这张脸……还是挺好看的!
楚骥清发丝从两颊倾泻而下,乌黑如墨的发丝汇聚于头顶的玉冠之上,却也只是松松垮垮,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魅惑之意,可那双眼睛透射出令人发颤的寒意,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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