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华蓉笑着送赵老夫人走后，才颇为不赞同的说道：“你怎么可以如此莽撞，万一被扣上不敬长辈的名头，损伤的可是你的名声。”
沈挽鸢倒也不是争这一时之气，只是看不惯华蓉被赵老夫人欺负，听到母亲动怒，这才撒着娇走到身边，抓起华蓉的袖子，软糯的说道：“母亲别和鸢儿一般计较，鸢儿年纪还小呢。”
这种犯了错就推脱年龄小来撒娇，倒真是沈挽鸢一贯的做法，华蓉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心中喟叹，纵使有万般心事，可碍于周嘉玉在场，也只能深埋在心中，不可言表。
“华夫人。”周嘉玉倒是一惯的装乖卖巧，乖巧的喊了声，上前连忙去搀扶，嘴甜的说道：“鸢儿妹妹年纪还小，您又何苦动怒，我母亲知道您最近心情不太爽快，专门让我给您带了陈年忘忧水，您快尝尝。”
华蓉看到周嘉玉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她和庆安王妃本就是手帕交，年少时更是无话不谈，虽然已经嫁为人妻，却相交甚好，儿女们也是常有往来。
周嘉玉献宝似的捧出一壶‘忘忧水’插科打浑道：“不过这可是我为华姨寻来的，为此我可请了不少顿酒，听说是城西御前左使夫人准备的，听说是要在女儿喜宴上才肯开坛，我这不就夺人所爱，给您弄过来了。”
忘忧水乃是由桃花青梅酿造而成的花果酒，入口甘甜酸涩，回味桃花香气盎然，在东辰是极为名贵的酒，一般都是王公贵胄的夫人小姐爱喝，所以才被誉为‘一杯忘情，两杯遗恨’，更是华蓉的挚爱，只要没人的时候就爱小酌上几杯。
沈行舟却看不下，唬着脸说道：“周嘉玉你怎么回事，跑到这儿来讨好我母亲，别以为你毁了我字画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咱俩可没完！”
“华姨你看他！”周嘉玉指着沈行舟，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今日好不容易登门拜访这一遭，谁知道沈兄竟然容不下我，可真是气煞人也！”
华蓉含笑看着小辈玩闹，刚才赵老夫人带来的乌云压迫烟消云散，将军府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模样，只有沈挽鸢还在苦思，毕竟答应了楚骥清，自然要将事情办得妥帖漂亮，可直言去王府要个妾室，未免也太难看了。
“我从前还是姑娘时，得了一幅极其美艳的仕女图，是由大师张之曦所绘，你们不如拿去看看。”华蓉面含笑意说道：“绝对比你那个什么远山柳梅水墨画好。”
沈行舟却有些不情愿：“母亲未免太偏心周兄了，从前我想看那幅画可是央求了许久，如今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给他，可见我应是捡来的，我可不要去。”
他笑着插科打浑，不愿离开，深知母亲是碍着周嘉玉的面子，才没有责罚鸢儿，若是自己走了，岂不是要留鸢儿自己在这受罚，她才不会做那么没义气的事。
华蓉仍然笑得温软，却让沈行舟背后汗毛直立：“刚才你祖母问及你的诗书，前阵子学堂传话，说你在国子监弄坏了两条板凳，打伤了一位书生，真是好不威风，只不过我还未曾告诉你父亲，但想必他今晚要回来，你既不想走，那便多留一会儿。”
周嘉玉在一旁憋笑的厉害，这华夫人是个面上温柔，骨子里却极其冷硬的，就连沈行舟也是个表面温文尔雅，心里却藏了一肚子坏水，至于这个小的鸢儿就更不用说，面上虽然满是笑意，可只有熟知她本性的人，才知道她手段有多高超，看来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沈行舟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看着沈挽鸢投来的恳求目光，充满坚毅的说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因为几副画卷玩物丧志，母亲不必烦恼，我这就去书房继续温习。”
沈挽鸢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哥哥憋笑走了出去，这才有几分怯意的说道：“娘……”
“跪下！”华蓉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训尺，冷冷的呵斥道：“面朝着牌匾跪下！”
‘正大光明’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看起来极其威严，沈挽鸢略微有些委屈的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拉长了声音说道：“女儿错了……”
“你错哪了！”华蓉此事已经收敛起从前那副慈母模样，严肃的说道：“若你今天说不出自己的错处，就不用吃饭，在这给我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鸢儿不应该顶撞祖母，做些不恭敬之举。”沈挽鸢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心中却由衷觉得自己没错，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你越对他恭敬，他就越觉得你怕他，只是华蓉向来慈悲心肠，见不得这些忤逆犯上之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华蓉眼神复杂，冷冷道：“伸手！”
沈挽鸢委屈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华蓉毫不留情的一戒尺落下，狠狠地落到柔嫩的手心，立即留下了一道几乎渗血的红痕，扶兰在一旁不忍直视，轻声啜泣，实在心疼沈挽鸢。
“我将军府的养育之道一向是光明磊落，从不耍什么阴谋手段，那些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可曾记得？”华蓉说的痛心疾首。
“我辛苦养育你长大，教导你圣贤之道，你可曾往心里去过半分，那赵老夫人实则该骂，我并不反对，你若是与她起了冲突，我豁出这条老命都要护着你，若是被坊间流言毁了名声，大不了将军府养你一辈子，日日锦衣玉食，也好过你去耍那些阴谋手段。”
沈挽鸢心中触动，除了那句将军府养你一辈子带来的无尽暖意之外，更是十分愧疚，更夹杂着一些心酸，自己何尝不想光明磊落的活下去，上一辈子她事事坦荡，原以为真心能够换回真心，却不想落得凄惨至极的下场，那些阴私手段已经刻在骨子里，再也做不回从前那个坦荡明媚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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