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颜膛目欲裂,叫身后几个护院的将奶娘制住,当街就甩了奶娘几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羞辱我!”
她捏着手帕用力的擦着手掌,像是碰着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脏东西。
“呸!”奶娘吐一口唾沫星子。
秦洛伊柔和的面容当即扭曲,冲愣住的几个护院怒喝:“还不快把她押回府!”
她阴恻恻的哼声:“我动不了那贱人,还动不了一个老奶娘不成?”
奶娘面色一沉,她算是听明白了,秦洛颜这是打算押着她出气,顺便威胁秦洛伊。
她后槽牙一痒,对着秦洛颜的脸再次吐了口唾沫。
“卑鄙!”
奶娘被半拽半拖着进了秦府,她俩脚一踏进去,身后的大门就严实的关上,护院们将她丢进柴房中,在外边落了锁。
柴房内门窗紧闭,连一丝光亮都渗不进来,奶娘俩眼一黑,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不由想起了命苦的夫人。
夫人姓慕名尔璇,长相柔艳,是深院里娇养的蔷薇花。
她在与她见面的第一眼,便觉得这样的人合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娇气得不能忍受半点风寒。
但夫人当时却在一户县令院子里的马棚刷洗马槽。
那样柔嫩的一双手,握着茅刷,微弓着腰,对马棚里骚腥的气味视而不见,神色自若的认真刷洗。
奶娘当时因为犯事,被打了几鞭子,后背血淋淋一片,还一整天都在做工,晌午日光最盛的时候,她没顶住,在马棚里晕了过去。
她本以为会被管家随意丢弃出去,可当她睁眼,却是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明眸。
夫人用一顿午膳,给她换来了一瓶伤药,而后又分了她半个馍馍,俩人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就着冷水吃了。
她就认识了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后来……
夫人香消玉殒。
她恨极了秦充,恨他的毒心肠,居然舍得将一朵明艳的蔷薇花掐断再狠狠碾碎!
可秦充已经从书生成为了秦老爷,有自己的府邸,在朝中当官,拿着俸禄跟一群同样穿官服的人谈笑风生,人生得意。
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去死!
凭什么温柔又善良的夫人就死了!
不,她们还有机会。
听闻秦洛伊成为太子妃的那天,她是最高兴的,还躲在一群老百姓堆里远远的张望。
上一次见秦洛伊的时候,对方还只是小小一团,嘟着嘴,连话都不会讲,咿咿呀呀的乱叫。
一眨眼,身姿纤瘦,披上红嫁衣,竟是要出嫁了。
她眼眶酸胀,心底由衷的为秦洛伊感到高兴。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是待在秦府,就算是嫁给一个傻子也是好的。
好歹太子妃这个身份,听着就尊贵无双。
她就盼望这太子妃有一天为夫人报仇,将那个负心汉的一切都夺走!
把那个害死夫人的吴氏给杀了,好告慰夫人的在天之灵!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有了动静,随即木门被打开,日光争先恐后的涌进。
奶娘双眸被刺得微微眯眼,沁出些许泪渍。
缓了会儿,她看清了来人,正是将她带过来的秦洛颜。
柔美的女子手中握着根粗鞭,身后跟着几个嬷嬷。
奶娘瞧着那些嬷嬷穿着深色的衣裳,便知道这些嬷嬷在府中是专门管制不听话的下人的。她们要让人乖巧的手段层出不穷,个个都是狠厉的角色。
奶娘神色一凛,心中畏惧倒不多,只是苦笑自己一把老骨头要遭好一番折腾了。
秦洛颜甩着鞭子冷笑着缓缓靠近,柴房门再度关上,她一双猩红的眸子越发清晰。
夜晚。
繁星万千,清风徐徐,月光照耀万顷,青绿的枝叶摇曳,一片片斑驳的影子映在泥地里。
小径路上一个人影迅速经过,悄然无声,宽袖卷起一阵清风,衣裙摆带着掀翻的尘土。
人影经过雕花木栏,穿过池塘小亭,最终在柴房门前停下,抬手轻轻的敲门。
“奶娘,你在吗?”
里边半响没出声音,柳枝一急,连连喊了好几声,奶娘才终于应她了。
奶娘趴在柴房冰凉的地面上,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指张开,指尖皮肉模糊。
她呼吸粗沉,还带着异样的热度,应声时嗓音极为粗噶,应一声要喘息好几下才恢复过来。
脑袋昏沉间,觉得外边的声音有些熟悉,便试探的说了句:“柳枝?”
“是我。”
奶娘登时放松了。
柳枝当初是伺候着慕尔璇的,慕尔璇对她多有照顾,过世后,柳枝便侍奉着秦洛伊。
只是后来吴氏将秦洛伊院子里的下人丫鬟全部调走,柳枝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照顾秦洛伊,变成暗地里时不时给秦洛伊送些吃的。
若不是有柳枝在,秦洛伊估计会直接饿死在那小院里。
柳枝的卖身契在秦府,她走不掉,这辈子都要再秦府里伺候那些人。
偶尔奶娘在秦府门口闹,吴氏要叫人将她教训一顿时,是柳枝提前告知,叫她赶紧走,才免去许多次杖打。
“奶娘,你现在还好吗?”
奶娘动了下身子,立即扯痛伤口,全身都疼得抽气,她苦笑了下,心想她估计都要死这里了,哪儿能好,嘴上却说:“我没事。”
她刻意扬高了音调,让人听不出异样。柳枝在门外嗅着遮掩不住的血腥味,心中明了,眼眶登时一红。
她说:“你撑住,我去找大小姐回来救你。”
奶娘急了,“别!别去!不能去!”
秦洛颜押着她,就是故意引秦洛伊回府,奶娘哪能容忍自己成为秦洛伊的软肋,让秦洛伊被随意欺辱。
她们的大小姐刚刚脱离苦海,最好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了。
门外的人并未听她这句话,脚步已经渐行渐远。
柳枝一大清早,在秦府的人都还未醒来时,偷偷摸摸出了府,凭着秦洛伊留在破院里的旧物,让宫人领着一路闯进东宫。
秦洛伊被婢女唤醒,神情疏懒,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饮茶。
柳枝在见到秦洛伊的第一眼,险些没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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