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哥儿，你可知道为何，章老夫人这么着急地，要给章大小姐定下亲事？”
林越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猜测：
“是章大人要把她……”
他顿住话头，心口传来一点针扎似的疼痛。
那样美好娴静，又手脚伶俐的少女，居然要被她的父亲送给别人做妾……
林老夫人点点头，老眼中透出一抹赞赏：
“你猜得没错，正是如此。”
“祖母，可不好让章大人把……”林越话到一半，再次顿住，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老夫人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我想了想，这章家老夫人说看重你人品，此话大约也不会假。但只凭人品，并不足以让她把侄孙女许给你。”
林越思绪转动，很快有了答案：
“最主要的，是因为我是林家的养子。”
林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肩，满脸都是慈爱、赞扬的笑：
“章家目前已经没落，想要结亲，其实找不到特别好的人家。
章老夫人如果给大小姐定了别家，章老爷一定能找到理由把婚给退了。
但如果是我们林家，现在的章老爷，多少会有所顾忌。
章老夫人选定你，就是因为你义子的身份。
无论我们怎样待你如己出，在别人眼中，你终究不是真正的林家人，你注定说不到多好的亲事。
把章大小姐许给你，在他们看来，是低嫁。
章老夫人还把姿态放到那么低，又让你和大小姐见面，又说要给丰厚的嫁妆。
换了谁，都会觉得，这样一桩亲事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林老夫人停顿一下，看了眼表情如常的林越，继续道：
“越哥儿，无论外人如何看你，你始终是祖母的亲孙子。你的亲事，祖母也仔细思量过，打算就从几个表姐妹中选一个……
越哥儿，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接受这桩亲事，一点关系没有。”
“孙儿明白，”林越点点头，补了一句：“章大小姐很好。”
“你可想清楚了，毕竟她有个那样的父亲。”林老太太语气没有起伏地道。
“孙儿想清楚了。”林越语气坚定，紧接着脸上又露出一分犹豫：“只是，如果与章家结亲，会不会对我们林家……”
“没关系，毕竟你只是义子嘛。”林老太太笑得一脸狡诈。
林越也笑了：
“祖母说得对。”
“这亲可算是定下了，不过还得交换一下信物，越哥儿，你看看用什么作信物比较好？”林老夫人满脸都是慈祥的笑。
林越挠挠头，脸上显露出紧张：
“祖母，这事还没定呢，章老夫人可是说了，也得问一问章大小姐的意见。”
“傻孩子，你得先把信物给祖母，祖母才好替你去问。”林老夫人语带感慨，“人家女方做了这么多，这往后呀，可该得咱们主动了。”
“祖母说的是。”林越伸手入怀，珍而重之的取出一个小木盒，他打开看了眼放置于细绸布上的一个细腻温润的白玉镯，合上盖子，递了过去。
林老太太伸手接过，当即招呼车夫，让他把马车停下来。
林越扶着她一起下了马车，两个仆妇紧随其后。
“行了，你去骑你的马。”林老夫人摆摆手。
“是。”林越答应一声，走向一旁骑着马的义父，义父旁边，跟着他的马。
林家马车后面，跟着离木的马车，见前面的停下来，他们也停了下来。
林老夫人在仆妇的搀扶下走过去，来到了马车厢旁边：
“老姐姐，妹妹有些话要与你说，你过来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车帘子被掀开，离木拄着拐杖，不用人搀扶，直接跳了下来。
看得林老夫人一阵紧张。
“走吧。”离木笑眯眯地看着她。
“请。”林老夫人很客气地让她先走。
离木没有推脱，拄着拐杖就迈开了步子。
看得林老夫人很是服气。
上得马车，双方落座。
“老姐姐，”林老太太满脸笑容，“你这大侄孙女可真是好，模样好，品性好，又有礼数，手脚又伶俐……”
“老妹妹你就直说，这桩亲成不成？”离木直接了当地问。
林老夫人当即更加肯定，章大小姐也是喜欢自家孙子的。
她也不再多说废话，直接挑明了道：
“当然是成，说来这可是我家越哥儿高攀了。承蒙老姐姐看得起，我们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略顿了顿，把小木盒子递过去：
“老姐姐，这是信物。是越哥儿母亲的遗物。”
离木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拿出一方帕子包了，慎之又慎地收好。
“这是我大侄孙女一直随身所配的香囊。”收好玉镯，离木把香囊拿出来递了过去。
林老夫人接过，也拿出一方帕子包了，很认真地收好。
离木看着她，脸上露出和气的笑：
“老妹妹，你家姐儿要过来找我治脸，要不然你就别回去了，就留我这里候着，到时候姐儿过来了，可以给她做个伴。”
林老夫人一愣，想了好一会：
“老姐姐此话有理，就是……不知会不会太麻烦府上了？”
离木摆了摆手：
“这说的哪里话？老婆子我这日子可无趣了，那些年轻的一见面就要行礼，平时这个话不敢说，那个话不敢说……老妹妹你若能留在府上陪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老姐姐既如此说，那妹妹便也不多客套，就留下了。”林老夫人笑着道。
—
章永这次行贿没有成功。
他才到府城，就听说了知府因为贪污受贿被下大狱的消息。
而接任的新知府，是鹿县林家的门生，有名的清官。
因为把大半俸禄都用来给贫苦地方修建学堂了，剩下的只够吃稀饭配咸菜，这位知府有个外号——咸菜知府。
这个人是没办法贿赂的，他会收下你奉上的好处，答应你的所有要求。然后一转身，直接一封奏折把你给参到皇帝面前。
栽在他手里，可是十分憋屈。
不过，章永同时也听说了一件事：
那位陆大人因为虐杀男童被人告发，也被革职下了大狱。
据说，他才入狱不久，还没被押送回京，就畏罪自杀了。
再没有了告发章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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