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林没有接林暮的话，反而突然感慨了一句：“这场地震，真不是时候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林暮听明白了，她知道那个关于肺移植的科研项目已经做完了最关键的部分，也发表了几篇相关论文，甚至柳叶刀上面也已经发了论文，接下来本来安排了一系列的媒体采访、出席国内国际学术会议并发言，这个项目现在在国际上风头正盛，是学术界都很期待的一个项目。
国内的学术会议因为这场地震很有可能推迟，但是国际的学术会议并不会推迟。
在美国的那个学术会议是全世界肺移植最顶尖的专家才能参加的，国内的专家很少有能挤去那个会议的，而祁柏林甚至要在会议上发言，这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一旦成功，他就会成为国际肺移植界的重要人物，而且，奠定了他在业界的地位，也可以为他争取院长职位添砖加瓦。
林暮把自己放在祁柏林的位置上，她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
她没有说什么，祁柏林也不再说什么。
后面她又跟着祁柏林连上三台手术，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茗楚，休息室估计是休息不了了，现在连值班室都已经摆上病床了，你回宿舍休息休息吧。”祁柏林拍了拍林暮的肩膀，“辛苦了。”
“您也是。”林暮笑着虚拍了祁柏林的肩膀一下，“祁老师，您也赶紧休息一下吧。”
林暮回宿舍路过急诊的时候，看到祝菁然还在忙活，她有心帮忙，但是实在提不起精神。
祁柏林做的都是难度最大的手术，她第一次做一助就跟这种手术，还一跟就是好几台，身心俱疲，完全撑不住了。
她只能回宿舍睡了两个小时。
林暮闹钟定得刚刚好，两个小时一到，她径直起身，连一贯的赖床流程都没有走。
她简单洗了把脸，就小跑着去急诊帮忙了。
一到急诊，她整个人都惊呆了，急诊已经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她忙到飞起的时候，突然被人拽住胳膊，她当时正在给伤员做腹部CT，头都未抬，她还以为是护士，于是问道：“怎么了？”
“小姚，你祁老师在哪呢？”林暮听到这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张总。
“祁老师……连着做了四台手术，应该休息了吧。”林暮也不知道，忙成这样，哪有空管祁柏林在哪啊。
“你带我去找找，我在他办公室没看到，打电话他也不接。”吴总看起来挺着急的。
“我……”林暮看着伤员，她有功夫陪张总找祁柏林啊，“张总，如果祁老师没接电话，很有可能就是开会或者去手术了，您要不去他办公室等等。”
这时候，祝菁然看到了张总，没好气冲林暮道：“姚茗楚！干什么呢？这种关键时候，不要和无关人员闲聊天。”
“知道了。”林暮看了看祝菁然，给了张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张总看到祝菁然，头疼，她脾气不好，而且一本正经，什么都按规矩来，不容置疑。他们医药代表都是尽量回避绕开和她打交道的，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只能嘱咐林暮：“现在查得严，我在医院里面出现影响不好，你要是看到你祁老师，务必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知道了，您放心。”林暮胡乱应下，她得去给下一个病人做腹部CT了。
其实她大概猜得出来张总今天找祁柏林的原因，他资助并且帮祁柏林牵头了这个肺移植项目，那些学术会议的安排也少不了他的运作，临门一脚了，他得赶紧确认祁柏林可以出席会议。
是啊，做了这么多铺垫，那个国际学术会议如果不参加，不能说是功亏一篑，也会是终身遗憾的。
张总之所以上蹿下跳忙这事，除了希望讨好祁柏林把自己公司的药物纳入医保，就是希望通过这个项目奠定祁柏林的业界地位，为他争取院长职位加筹码，把他顺顺利利送到院长的位置上，好为自己公司谋取更多的好处。
不过她是真的不知道祁柏林在哪。
又忙忙碌碌的，到了中午，祝菁然让林暮去胸外送东西，林暮到了胸外科，看到的同样是拥挤的病房，就连走廊都已经开始摆上床位了。
她一过拐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拖地，是吴姐的丈夫。
护士路过林暮的时候，看林暮怔怔看着吴姐丈夫的背影，跟她感慨：“真是好人啊，看到医院这么忙，就主动帮忙，一遍遍用消毒水拖走廊，希望尽量维持医院的无菌环境。”
“挺好。”林暮笑不出来，吴姐的丈夫，真的是好人吗？他的确做过许多很好的事情，但也确实做过不好的事情。
她路过祁柏林的办公室，想起吴总，索性贴在门口听一下声音，她怕祁柏林在休息或者睡觉，她贸然敲门会打扰他，毕竟这种时候能休息一会不容易。
可惜，她一点点声音都没听到，祁柏林应该不在办公室吧。
就在她蹑手蹑脚在祁柏林门口偷听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她，“干什么呢？”
林暮吓了一跳，是祁柏林。
她赧然：“祁老师，我就是看看你在不在办公室，怕贸然敲门打扰到你。”
“刚去开会了。”祁柏林打开办公室的门，他瘫坐在沙发上，把会议记录本随手仍在茶几上，然后解开白大褂的扣子。
“张总上午来急诊找过您。”林暮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了祁柏林。
祁柏林揉着眉心：“知道了。”
他从会议记录本中抽出一沓纸递给林暮，告诉她：“你去把这个通知发给所有胸外的医生，包括你们实习医生。”
“好的。”林暮低头看了一眼，是动员鼓励大家主动报名去茂城救灾的。
“老师，其实，您可以去参加学术交流的，您不是早就报上去了吗，院里也批下来了。”她本来想问问祁柏林会不会去茂城，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这样。
倒也不是巴结老师，她只是想起那个说自己和他很像的祁柏林，想起了那些时光缝隙在他生命里划下的伤痕，他应该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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