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宗后山，从前天权谷所在的那片禁地，如今唯剩碧草茵茵。
青龙化出人形，生了一张中年人的清逸相貌，疏朗的眉目显得五官轮廓分明，斜飞的长眉暴露出不驯的天性，目光深邃，注视夜攸的时候，瞧不出眼底的喜悲，却并无昔日挚友重逢的寒喧与叙旧。
“夙希……”
夜攸的表情已恢复平静，像是一场历经无数岁月的赌局终于揭盅，会有何种结局，总归早是心中有数。
重逢是否欢喜，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脸上绽出如常的淡淡笑意，“你终于肯见我了。”
夙希负手而立，看他的眼神，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回应似的露出一点笑容，“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夜攸对着他这样的客套，蓦地想起辰颜的话来：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才更难。
他清醒地渡过了这数万年，旧日同伴已变成陌生人，是被打散的神魂沉睡太久，或只是单纯的没了信任。
跳过了叙旧，夜攸语气平直步入正题，“辰颜若真在地心附庸，旧天道实力大涨，只余不足一甲子，恐怕异星难以应对。”
夙希笑呵呵道：“旧天道聚合劫鼎中的三千大道，再加上辰颜的空间道，可算修复近半。新天道有了你和生杀道，倒也实力相当。”
夜攸面无表情，“昊绝陨落，三大本源本已不全，新天道成势，也无法回归鼎盛。如今你家这位传人，怕是巴不得早日将道果双手奉上吧。”
“他不会。”夙希放轻了声音，望着远处月光映照下的松岗，“他不会让异星成为第二个阿秀……”
“他就是为了保住异星。”夜攸斩钉截铁打断他，“除了生杀道果，他还有何依仗，可与天道谈条件？”
夙希轻轻笑起来，“小攸，你对龙骁有成见，难不成是因为你被他捷足先登？”
夜攸缓合了面容，似笑非笑道：“何以见得？”
“若非通天塔提早降世，或许天机还在你手，若真是那样，你又会如何对待那个小姑娘？”
夜攸的脸上，难得地显出一丝不自然的尴尬，哼了一声，“哪来那么多早知当初，天机改道，还不是你干得好事？当初你选择了昊绝，他却逃不出一个情字，如今生杀道果又落在个情种身上。……夙希，你就没好好想过，为何每次你选的人都不跟你一条心？”
夙希依旧笑嘻嘻的，对他的抱怨没有解释。
夜攸继续挖苦，“夙希，多少年了，你相信过谁？亲手藏下的东西都忘了，你信得过自己吗？”
夙希虽才是第一回与他面晤，却潜在龙骁身上见过多次，妖尊向来说一不二，举止高冷，只有现在，才听到两句气急败坏的质问。
对于这样的夜攸，反倒才让他有了相识已久的亲近感，夙希终于抛下之前的客套疏离，悦愉地咧嘴笑起来，口中言辞却仍是滴水不漏：
“你信不过龙骁，他也信不过你，莫要到头来被辰颜坐收渔翁之利。天道与生灵早已决裂，新来的也未必就是好相与的，到时是要你们证道还是归心，别忘了北冥鲲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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