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沐的兴趣被调了起来，立刻就追问道：“仔细说说？”
“是。”金四爷答应一声，然后沉声说道：“我们这一批人，当年和坊主共同拼杀打天下，建立三川坊基业的老兄弟们，其实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多了，而坊主对我们处处提防，而我们虽然心中不满，但念及旧情，也都未曾声张，只不过是私下借着酒劲说一说罢了，但这些话却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而那位兄弟，第二天就不知所踪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要说情义，使坊主先不念旧情的，而我们，也是不得不为。”
“你这……是不是被我打糊涂了？”方沐皱眉问道：“答非所问啊，我没问你那些老兄弟。”
“是在下失言了，但有些话不说不清楚，公子稍安勿躁。”金四爷话语流畅，而这些似乎也不是编出来的，很像是真的，但三川会内部的事情，就算有流言蜚语传出来，也不会让很多人都知道的，就更别说方沐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了。
“我和我的老兄弟们，早就有了别的心思，而这也是坊主不仁在先，不能怪我们不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机会，而今日，见到公子，就让人心中佩服，年纪轻轻便实力超群，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金四爷飞快说道：“若是您愿意接纳在下，我只需要几句话，就能把这些人都聚集起来，而他们手中的力量也会到咱们这边来，对三川会来说，真正的力量，就已经没了六成了。”
“这剩下的四成实力，您还处理不了么？”
“在下念及旧情，不远对熟悉的人出手，便两不相帮。”说道这里，金四爷终于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颓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我们，都老了，拼不动了，甚至有的老兄弟，年轻的时候太过勇猛，留下了一身伤，现在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都会痛，而那种痛，深入骨髓，对我们的年纪来说，扛过来一次都是很艰难的，谁都不知道哦啊，下一次还能不能挺过去。”
“其实我们只是想安安稳稳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手里有点收入，天伦之乐，我们是没有资格享受了，只求能做到没有后顾之忧就可以了。”
嗯……
方沐眉头一挑，这金四爷说了半天，吧啦吧啦的，又是老兄弟，又是溜须拍马，什么良禽择木而栖，都是假的，至于后面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倒是有些人之将死的感觉。
有点凄惨，但对北城的人来说，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最后的日子，无忧无虑的其实也很不错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拼杀出一片天地的，嘴里叫嚷着一定要怎样怎样的人，往往都是后劲不足的。
但方沐也听出来了，这其实是一笔交易，金四爷早就不想继续拼杀了，指向守住自己手里的资源，他早就有这个心死了，而刚才的一巴掌，虽然打了他的脸，但也从另一个角度，让他知道了，自己需要的机会来了。
所以干脆利落的直接倒戈，不过话说了一对，交易也提了出来，真正能打动方沐的，是那句收拢来老兄弟手中的力量，这些是三川会的六成，而这要是真的，这个买卖，很划算啊。
只是……
“他说的，可信么？”方沐扭头看向梅姨，毕竟她是这里的老人了，而她的心机也很深，既然生出了培养人马来对抗三川会，就不可能不收集相关信息。
她知道的一定比方沐知道的多，而且，这里能够担得起信任二字的，就只有梅姨和谢谢。
“一半一半。”梅姨耸耸肩，而这轻飘飘的语气，立刻就让金四爷脸色一变，不过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梅姨的声音继续响起：“金四爷所说的打压是存在的，坊主近些年来，做事情不念旧情，有些自私，疑心很重，尤其是对待当年的老兄弟，知道这些人手里把握这力量，就更是处处提防刁难，这一点，是真的，至于后面的，我想是城里的，但至于真假，我不敢确定。”
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而梅姨也不愧是能支撑柳风馆的人，别看她的身份是下九流，但为人精明，不声不响的也了解了很多信息，而在这个时候，她也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说了一切交给方沐定夺，她就只给意见。
而且还是在询问过后才开口，并没有着急开口的意思，而且她的话，很保守，却也十分可观，而在正常境况下来说，如果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坊主，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手下离心离德也不奇怪，金四爷选择另攀高枝，振臂一呼，哪些受到排挤的老兄弟跟过来，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话说回来，坊主的做法，要说是上了年纪导致的昏聩，有点说不过去，这种收权的手段，在方沐看来，是每一个到了一定位置，都会做去做的，打天下的时候可以分权，但为了坐稳位置，就必须乾纲独断。
这一点，如果从坊主的角度出发，是没问题的，但反过来说，金四爷说的话，从他的角度出发，也是没问题的，但这两方的矛盾，其实也是天然出现的。
根本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除非一方妥协，不然就没有就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但关键就是，双方都没有妥协的可能。
对坊主来说，他不肯能还想以前一样，而对金四爷来说，手里的东西，是自己用命拼搏才换来的，凭什么你说那走就拿走？
而且这还不是拿走，是收走。
收！不是拿，这就代表着，在坊主眼里，这些都是他的。
既然如此的话……
方沐微微躬身，在金四爷的双臂上虚虚托了一下。
“金四爷请起。”方沐轻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能答应，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所说的两不相帮，必须要做到才行，要是你在后面捅我的刀子，别说我拼着不打三川会，也得先把你们给按死。”
说着，方沐眼睛一瞪。
“我这个人，对于那些讨厌的事情，向来说到做到，而且，那些事情在我这里，远远超过任何所谓的大局，这一点，你要清楚。”
“你最好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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