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一把抓住他的手，噙着泪水问他：“琬儿跟你说什么了？你……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娘一直都盼着你好啊……你告诉娘，琬儿说你日后会在沈园墙头题一首词，是题的什么词？你写下来给娘看看可好？”
陆母已经有些陆吾伦次了，她害怕事情真的会如苏小琬所说，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如今她只有陆游陪在身边，难道她要在短短几年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陆游叹了一声，面带萧索地叹了一声：“母亲，这是何必呢？母亲从来也不肯相信小琬，这次便也当做是她在胡说八道吧。”
陆母看他如此颓丧，心中一紧：“不，我信，你快将那首词写下来给我看。”
“母亲看后会生气的，不必看了。”陆游摇头拒绝，不是他在故意以退为进，而是他也被那首词的情绪影响，这几日一直觉着心里难受。
因为他想起这三年的分而不得合，只觉得他眼下虽然还不会写出那首词来，可再等四五年，只怕他心中的怨怼会当真很深。
好端端的母子竟然要走到那样一个地步，他每次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可悲。
正是因为太可悲，所以他突然就不想拿给陆母看了，他觉得一个老人家，当真能接受得了那词中所表达的愤恨吗？
“三郎，你写下来给我看看，娘求你了……”陆母担心了一下午，婢女打听回来的词只有几句：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她已经细细将这几句品了一下午，自然明白那万恶的东风便是指的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连一向听话的小儿子也这般埋怨她？
自从陆游不再听她的话后，她更是固执地将错都归咎于苏小琬和陆游本身。
可时日一久，当她无儿女承欢膝下时，当她孤苦地守着皎月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时，她也思考过很多，是不是有可能，她自己也做错了什么？
如今听说了婢女所说的事情，再看到这样几句词，她整个防线突然就崩溃了，她在想，她一直以为做得对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对的？当初陆父不让她与苏小琬闹，可她没听，会不会是因为她，才导致陆父的病情加重的？
她又想起大儿子与二儿子常年不在家中的事实，想起陆游说起过的他们不肯在家常住的理由，心里的悲痛便越来越深重。
一向坚强如山的陆母，竟然在半日之间倒了。
陆游看到陆母的脸色，又想起苏小琬的脸，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与苏小琬并肩同行。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不可再心软。
“母亲先好好歇息，用过晚膳了没？一起用膳吧，我仔细想想，过会儿再写下来拿给母亲看。”他与苏小琬彼此知心，为了他们二人的将来，他没有反悔的余地。
“务观……你真的恨娘吗？”陆母摸了摸他头上的幞头，又摸了摸他瘦削的脸庞，蓦地留下两滴泪来。
陆游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当初娘逼着儿子写休书时，我恨过。再早些的时候，娘非要与小琬为难以至于失了孩子，我也恨过。更早些的时候，母亲非要逼着我与小琬两地分居，还总是为难于她，我也恨过。只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再恨也都过去了。”
陆母的身子狠狠地颤了一下，她抖着手擦了下自己的眼泪：“那以后呢，以后你还会恨娘吗？啊？务观，娘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娘……”
“母亲，你知道儿子最恨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两位兄长最恨的又是什么？”陆游打断了她的话，无限悲哀地看进了陆母的那双泪眼。
喜欢钗头凤请大家收藏：(www.qysc.net)钗头凤七月书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