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里除了泉水就是泉水，往日他进来此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体内的毒发作了，每每病发，他都要痛不欲生地待上好些时辰，哪里会有闲情玩闹。
“这样啊……”沈清影嘟囔着嘴，叹了口气，慕容殊说得倒是没错，环顾四周，当真是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就连个小杌子都没有。
“那要不然我们聊聊天吧！”沈清影闲着也是闲着，估摸着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过去，难不成她就杵在那儿盯着这尊石像，盯上半个时辰，不行不行，那可太无聊了。
沈清影边说边在慕容殊身侧不到半臂的距离，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聊天？”慕容殊反问一句，生怕是自己听岔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初一，他身子虚弱的缘故，还是被温泉水泡得有些头晕，他只觉得自己今日已经是不止一次被她的举动给惊到了。
“嗯。要不就聊聊今天吧，你明知自己会发病，为何还要去护国公府呢？”沈清影的适应能力很强，对于慕容殊，她虽然还是有提防的，但经过这些时日和锦四的相处，她隐约觉得兴许荣王府与镇北侯府之间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对立，而且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她也想着若是能和慕容殊打好交道，那容荆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翻篇了？
“咳，咳……”原来是真的要聊天啊，慕容殊仿佛第一次认识沈清影一般，侧目看着她，想要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十五芳华，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子当真还是那个刀剑无眼，杀伐果决的沈清影吗？
眼前的人的确是沈清影，正心无旁骛地坐在他身侧，玉手探进池中，自顾自把玩着池水的模样，瞧着是对他全然放下了戒心，与几日前在疏影阁里，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同，多了几分恬静安逸，好看极了。
“无他，只是偶尔想出去走走。”
“是吗？”泉水温温的，很舒服，沈清影听了慕容殊的话，似是起了玩闹之心，笑得娇俏迷人，“你不会是想去看我的吧？”
“咳咳……”慕容殊此刻不得不承认，他也许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沈清影，竟是不知她是这般脾性的女子，幸好夜明珠的光线不算透亮，幸好他脸上还有条条疤痕遮掩，才没得让人瞧见他青红交错的脸色。
“我是开玩笑的。”沈清影见他咳个不停，撇了撇嘴，伸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自袖中掏出了那枚早就没了药性的香囊，在慕容殊面前晃了两下，“哦，对了，以后别再乱捡东西了，我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弄丢，下次你若是再上当，可就没今天那么好运了。”
估计是言婉欣下手还不够狠辣，香囊里的药性算不得重，加之正好碰上了郁思娇，若不然也不知今日这事还会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好。”荣王府里很久没有这么鲜活的人了，慕容殊也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灵动的声音了，往日这府里同他算得上是“聊天”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云子佩了吧，但到底两人心里都藏了太多的事情，哪里有过这么轻松随意的谈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慕容殊望着沈清影的侧颜，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晚晚，你为何要摘我的面具，我这幅样子你难道不怕吗？”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他字里行间都透着无比的小心翼翼。
“什么？”慕容殊声音低沉，沈清影有些没听太清，正抱膝戏水的她侧过脸来，桃花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慕容殊的脸，浅笑盈盈，“你莫不是还以为我是个胆小的弱女子吧？比你伤得更重的我都见过，这有什么可怕的。”
沈清影说的是实话，一个将军府出身的女儿家，也跟随父兄出征好几回了，虽然父帅、兄长只让她乖乖待在营地，还没让她亲自带兵上阵过，但她在后营里照顾过的兵士可不在少数，那些断胳膊少腿的她也没少见过。
像慕容殊这样不过是毁了容而已的，有什么可怕的，而且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慕容殊的眼睛长得非常好看，往日里戴着面具的时候，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眸，就好似天上的繁星一般，深邃迷人，便是看着这一双眼睛，她也能猜得到慕容殊容毁之前的模样定是极为好看的。
“不怕嘛……”慕容殊自顾自地低声呢喃了一句，许是沈清影的这份随性，让他也起了一丝玩笑之心，“所以晚晚天不怕地不怕，只独独怕水了？”
“什么叫怕水，我那是因为儿时落过水，心里有了阴影，才害怕的，哦不对，是抵触，绝对不是害怕。”沈清影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她才不怕水呢，只是学不会游水而已。
抵触是嘛？慕容殊想着自己这张被毁了的脸，竟是没有被她抵触，也没有嫌恶，心里竟隐隐泛起一丝喜悦。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拔针咯，等下拔针的时候会有点痛，你可要忍着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一炷香了，在浴池里留针的时间不宜过长，省得进了寒气反倒不好。
沈清影站到慕容殊的身后，蹲下身子，先把背上的几根针拔了出来，边拔边说着，“慕容殊，你这套金针瞧着可是个上好的宝贝，是从哪里得来的呀？听闻京郊有个九霄阁，宝物颇丰，你听说过吗？是不是真的呀？”
沈清影知道拔针要比扎针疼，便说些有的没的，也好分散开慕容殊的注意力。
“这是外祖父留给我娘的，天底下大概是再难寻到第二套了。”慕容殊闭上眼睛，隐忍着痛意，费劲地回答着沈清影的问题。
“这样啊。”既然是祖传的宝贝，那她还是看看就好，不要觊觎了。
背上的针拔完了，还有胸前和腰上的几根，原本金针封在了穴位上，止住了体内真气的窜动，眼下这针一拔，慕容殊体内的寒毒和火毒似是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他身子开始不住地打颤。
沈清影一手扣在慕容殊的肩上，压着他不要乱打，另一只手绕至前胸，因着他不受控制的颤抖，拔针一事就显得愈发费劲了，好不容易终于只剩腰腹上那根了。
沈清影这边刚把手伸到水下，随着慕容殊身子一个剧烈的晃动，原本就半蹲着，几乎前倾了半个身子的沈清影，脚下一个不稳，“哗啦”一声，翻身跌落进了水池中。
只是下一瞬，锦七就打开了石门，径直闯了进来，脚步略显焦急地走到慕容殊跟前，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形，只道，“主子，闻道先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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