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年的涟漪仍荡漾在这片清净隔绝的地方。
皓月当空，天云一色，仿佛云浸泡着天，天与云合为一体。
唐傲缓步走近了后园的阁楼门口。
一个小丫鬟推门而出，看见他欠身致礼，“少爷…”
“老夫人睡了吗？”唐傲低声询问。
小丫鬟低声答应，“刚刚躺下…”
“谁说我睡了…”屋里传出唐大娘的声音。
小丫鬟俏皮地吐吐舌头，开门进入。
过了半晌。
“让他进来吧…”唐大娘低声呼唤。
小丫鬟轻轻推开门扇让进唐傲，反身退出，关好门扉。
唐傲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好了…你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有话对为娘讲…”唐大娘坐在床前，她的声音有些疲惫。
“是…”唐傲低声回应。
“如果是为那个女人求情，你马上离开，为娘我要休息了…”唐大娘面带不悦。
唐傲：“孩儿只是来探望母亲，不是来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唐大娘的神色稍微舒缓了，她抬起手，“好了，别站着了，过来，让娘看看…”
唐傲缓步走近，撩袍跪倒在唐大娘身前，缓缓抬起头脸，正看见唐大娘眼中闪烁的泪花。
“一年不见…我儿又长大了许多…”唐大娘怜爱地抚摸着唐傲的面颊。
“母亲头上的银丝也多了不少…”唐傲眼神颤抖。
“快起来吧…”唐大娘心疼地扶起唐傲，二人款款落座桌前。
唐大娘推过一盅茶盏，一碟点心，“早防着你会来，参汤和苏子糕都备下了…快点，趁热吃点…”
唐傲乖顺地点点头，点心和参汤都各自取用了。
“儿啊…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唐大娘忧心询问。
唐傲的动作停了，他努力呼吸着吞下口中的糕点，拾取手帕擦拭嘴角。
唐大娘：“为娘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能管的…可是，你不能总让为娘这样担惊受怕…”
“孩儿…！”唐傲有些哽咽，“孩儿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娘亲…尽管放心…”
唐大娘脸上忧色不减，“那就好，那就好…”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妙妙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
唐傲：“娘…”
唐大娘：“这件事…就不能再商量商量…你们两个…本就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唐傲：“娘…！”
唐大娘低下头，不住地擦拭眼泪。
唐傲无奈再次跪倒在她的身前。
“孩儿对不起您，对不起阿妙！对不起欧老前辈！我…！”
“别说了…！”唐大娘握住他的手，“欧大哥当年选择你，也是迫不得已…这种事…别人做不得…只有你能做…可是…可是…这叫我儿背负了多么沉重的枷锁…！！！这个老东西！把千斤重担都压在你的身上，自己却一撒手走了！”
唐傲：“娘…！”
唐大娘深吸了一口气，“儿啊！你要记住！我们唐家从来不欠铸剑山庄什么！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唐傲重重点头，“孩儿明白…！孩儿纵有千般不是，有娘亲这句话，孩儿就是死…”
唐大娘捧着他的脸，“住口！为娘绝不允许你提这个死字，为娘还要看着你娶媳妇，成家立业，为我唐家开枝散叶呢…”
唐傲用力点头，“娘…欧若飞…变成女人了…”
“呵呵呵…！”唐大娘被他逗乐了，“快起来…快起来…提起这件事呀！我这笑就忍不住…”
唐傲饶有兴致地坐回椅子，听着唐大娘滔滔不绝，他不时地点头应和。
“哎呀呀…这个小子，可算是吃了苦头了…呵呵呵…”唐大娘忍俊不禁。
唐傲：“欧若飞样样都胜过孩儿，可有一样，是他万万不及孩儿的？”
唐大娘眼前一亮，“快说说…是什么？”
唐傲：“那就是…孩儿有一个…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唐大娘泪眼婆娑，“你…你这个傻孩子…”
唐傲再次跪倒，“孩儿有个不情之请…”
唐大娘赶忙搀扶，“你这孩子，咱娘俩之间还有什么请不请，你说就是…”
唐傲：“楚佩冰…曾经数次就孩儿的性命，是孩儿的救命恩人…”
唐大娘神色一怔。
唐傲继续言道：“孩儿不求母亲能接纳她，只求您能尊重她一些…”
“好了好了…”唐大娘不再搀扶他，她叹着气挥手，“她既然救过你的命，就是我唐家堡的恩人，我以后不再为难她就是了…”
“孩儿磕谢母亲厚恩…”唐傲纳头再拜。
“哼…！”唐大娘有些后悔，心道：“你个臭小子，绕了那么大的弯子，还是为了那个女人求情…算了…只要不过门便好了，过些日子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支走便是…哼！一个小骚狐狸精，想拐跑我的宝贝儿子，门也没有啊！”
“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下去休息吧…”唐大娘挥了挥手。
唐傲躬身行礼，“孩儿告退…”
说着缓步退出。
小丫鬟开门走入，欠身行礼，“夫人…”
唐大娘却没有回应，只是出神地望着桌上跳动着的灯火发愣。
薄雪收敛寒气斜阳拨开天晴，天地间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息。
烟霭漫空，映带着远天的几点归来的鸿雁，广阔的荒塞上冰雪尚未消融。
何德淼活动喉咙吞下塞入口中的药丸。
“呼…咳咳咳…！”他费力地咳嗦几声，终于清醒。
“这样都不死，有点道行…”一个尖尖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
何德淼睁开肿痛的双眼，只看见头顶身侧的黑漆漆的棺材板，他伸手扒开棺材边缘，缓缓地坐起身。
只见自己身处一座松木搭盖的大房子，屋内三三两两坐着几波人，各自斗着头，围拢着面前的火堆，火堆上架着大扇的烤肉火腿，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你醒了…”刁翔晃悠着走近了他，递过手中的酒壶。
何德淼干渴至极，一把抢过一饮而尽，“嘎…！”
他舒服地发出一个慨叹，“想不到我还活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鸡毛寨…”刁翔笑着往嘴里抛了一颗花生，咀嚼起来。
“是你救了我…”何德淼捂着胸口，缓缓提气。
“我也是受人所托…”刁翔取过一只羊腿，抛给了他。
何德淼双手接过，狼吞虎咽，大口吃肉。
“是谁？”他忙里偷闲，问了一句。
刁翔：“楚江王…”
何德淼的动作停了，他小心放下羊腿，看看沾满油的双手，小心抹了抹嘴角的油腻，“她没放弃我…”
“主人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忠于她的人…”刁翔面带微笑。
“呵…”何德淼快慰一笑，眼泪几乎要忍不住落下，他抓起羊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眼神无比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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