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说“以后再说”,这四个字很是耐人寻味,顾明堂这几年因为家事不清影响到他的事业发展,年前又因病长休了一段时间,重回朝堂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就连永昌帝待他都不再如以往那般宠信,而远威侯府虽然人丁单薄,唐潜却是近年前朝中少有的擅战之将,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顾明堂若在此时和唐潜生了龌龊,对顾明堂是十分不利的。不过做为相国夫人的沈氏也不能真的忍下这口气而没有丝毫对策,否则将来顾家的人在京中哪还有半点脸面?既然远威侯府有本事不让新姑爷进门,那他们就不进好了,至于新媳妇,将来回不回得顾家,也由不得远威侯府来做主。
顾成青虽知道唐悠悠的无辜,可也只能如此,顾昭华心中却极为感叹,不管沈氏平时再怎么冷待顾明堂,可真正遇上事情,沈氏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在顾明堂身边。
顾昭华自然说不上心甘情愿,可因沈氏开了口,她还是依照沈氏的意思来办。她当即便亲自去寻了迟神医,迟神医听说迟语竟然惹了这样的祸,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最后虽同意随顾昭华走一趟,可出发前就说明:虽然他和迟语亦师亦父,可迟语弄出来的病他未必治得了,要是他去看了不行,到头来还是要找迟语。
顾昭华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迟语自那天就失了踪,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他。
顾昭华叫上顾成青一起,带着迟神医再度至远威侯府登门拜访,相国府的姿态这次放得很低,没想到远威侯府竟连门都没开,隔着门上小窗回了一句:“侯爷已请来神医医治老夫人的病,不劳贵客费心了。”
顾昭华和顾成青心里本来都窝着火,又得这么一句,姐弟两个全都气得脸色发青,迟神医纵然济世为怀,得了这样的待遇心情也不会好,不过是看在顾家姐弟的面子上没有发泄出来罢了。
他们送了迟神医回去,一路自然歉意道尽,迟神医心胸广大,郁闷了一阵子也就一笑置之,不过临别前跟顾昭华说:“你们也别急,我听你们的转述约么知道唐老夫人中了什么蛊,中蛊这种事,除非蛊主来解,否则吃尽天下药物也不会好的。”
回程的途中顾成青看着顾昭华沉静的眉眼,小心地问她,“老神医是什么意思?”
顾昭华没什么精神地笑笑,“他的意思是,唐潜迟早要来求我们。”
顾成青想了想,“长姐,你与远威侯可有过节?”他想起每当提起顾昭华的时候,唐潜的脾气都会格外暴躁。
“有些误会。”顾昭华也没细说,不过对于牵连到顾成青她还是有些歉意的,“连累你和悠悠了。”
顾成青推辞了两句,而后便沉默下去,他突然想到昨日在远威侯府,他让唐悠悠随他回去,唐悠悠起身的时候,唐潜猛然抓住唐悠悠的手腕,虽只有一瞬,可唐潜看向唐悠悠的目光他永远也忘不了。
他的目光中有被背叛的愤怒,也有心疼的哀伤。
这并不是一个做哥哥的人应该有的目光。
顾成青不愿意去怀疑唐悠悠,虽然只有几天的相处,可他相信唐悠悠表现出来的单纯善良都是真实的,而唐悠悠对自己更是十分依赖,提起唐潜时虽有孺慕之情,却绝无暧昧之意。所以顾成青断定,就算唐潜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想法,唐悠悠也绝不知情。
犹豫了一下,顾成青还是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事关唐悠悠,就算唐悠悠无辜,可事情一旦传出去,没人预料得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而顾昭华偏又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女人,若她执意在此事上做文章报复唐潜,唐悠悠势必会受到牵连。
顾昭华不知道顾成青心中百转千回,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因受了自己连累而不痛快,心里便越发焦躁,没想到唐潜竟然这样难缠,他为什么不惜假借老夫人病重让唐悠悠回远威侯府去?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对待顾成青的后果?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留下唐悠悠,会让唐悠悠在顾家寸步难行?这样简单的事情谁都想得到,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如果他待唐悠悠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之前疼唐悠悠疼到了骨子里,但凡他为唐悠悠的未来多考虑一点,他都不会这么做,除非他不打算让唐悠悠再回顾家!
这个想法让顾昭华猛然一惊,随后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唐潜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拿妹妹的亲事这么儿戏、眼看着妹妹失去丈夫!
姐弟两个各怀心思,此时此刻,他们同时想着的人亦是悲伤不已。
唐悠悠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本是回来探病,不想进门竟见唐老夫人好端端地并无半点病态,她有些怀疑是不是下人把消息搞错了,唐老夫人却颇不耐烦地说是唐潜想让她回来看看,又觉得她新婚不久没有常回娘家的道理,所以才假借病情让她回来。
唐悠悠心思简单,听了这话也就信了,并没有多想,只当哥哥想与自己和解,心里还挺高兴。
而后唐潜回来只字不提上次的冲突,唐悠悠也就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正与哥哥说着话,顾成青就闯了进来。
后来的事情让唐悠悠至今没想明白,老夫人突然病倒,唐潜命人对顾成青拳打脚踢,她吓坏了,跪在地上哭着求唐潜,却只让唐潜更加愤怒,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顾成青错在哪里,看着顾成青文秀的脸上交错着的道道伤痕,恨不能那些伤是在自己身上。
唐潜把她吓到了,活了十六年,她从没有见过唐潜这般可怕的模样,他的愤怒烧到了他的眼睛、他的发丝、他整个人都在燃烧!他不让她回去,她就不敢离开,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违背过哥哥的意思,也怕顾成青受更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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