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儿从中毒到现在，连院门都很少出，更别说府了，给他看过诊的太医大夫，也都认为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哪怕是他自己都未曾知晓，宋夫人刚来京城不久，任何事都不熟悉，又怎么会事先知道，故意设下圈套让我们钻呢？”
朱老夫人沉思片刻，“事关重大，你我都做不了主意，等晚间所有人都在，仔细商讨过后再做决定，在此之前，你不可擅作主张，给出答复。”
朱夫人抿唇，她确实这般想过，哪里会是做不了主意，分明是娘本身就不信任宋夫人，觉得她年纪小又是女子，论靠谱程度，比不上男子的一根手指头罢了。
嘴上应承着，朱夫人心中却另有打算，如果爹和老爷都不赞同，她就偷偷带着凡儿上门，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凡儿活下去的机会，哪怕因此丢了丞相夫人的身份，她都心甘情愿。
在辛桃的医美铺子买过东西的人，都说好，尤其是辛桃亲自照顾过的十位夫人，除了朱夫人，还有许多人对此赞不绝口，名声算是打了出去。
辛桃从牙婆子那挑了十几位心灵手巧的姑娘，对她们进行统一的训练，等什么时候出师了，其他五间铺子也就能开起来了。
原本以为朱夫人要说服丞相府的其他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就在隔天的巳时三刻，她正给姑娘们讲具体的医美怎么做呢，丞相府的马车就到了将军府外，驾车的还是丞相府的管家，对她的态度，明显比上次恭敬许多。
“老太爷请您过府一叙，您这边请。”
辛桃双眸微眯，颔首道：“有劳了。”
第二次看到宋夫人出现在丞相府门外，有的人已经习惯了，朱夫人为人谦和，待人和善，少有人会看她不顺眼，宋夫人会与她结交也正常。
可有的人就冷静不了了，比如，曹国舅，被罚了半年俸禄，又在文武百官面前被陛下劈头盖脸训了两次之后，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没地发。
现在又听说他想拉拢的人，和一直跟他作对的人交好了，更是气的摔碎了一屋子的瓷器，在他眼里，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包括皇帝和他的亲生妹妹，以及亲生侄子。
“都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们都要死在我手里！这天下是我的，我的！”
今儿个丞相府的人倒是挺全的，不单单朱老太爷和朱老夫人出山了，朱丞相也早早的从宫里回来，辛桃一跨进前厅，就吸引了一连串的视线，对此，她置若罔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冲在场的长辈挨个见了礼。
“宋夫人，久仰大名。”朱老太爷大刀阔斧坐于主位，乍一看，还以为他是武将出身，并非文臣呢。
“不敢当。”辛桃谦逊的说道：“您的大名，才如雷贯耳，未随夫君到京城之前，便早有听闻。”
“哦？”朱老太爷捋了把胡子，“不知宋夫人眼中，老夫是怎样的人？”
“您乃一代名相。”
朱老太爷仰头大笑，一代名相，多少人想要却遥不可及的称呼，是他甩都甩不掉的。
“宋夫人请坐。”
辛桃依言坐到了朱夫人身边的空位上，这会才发现她的脸色憔悴了许多，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好似一阵风吹过就能把她带走了。
为了救朱默凡，她已经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朱夫人侧过头，朝她艰难的笑了笑，带着满满的苦涩，为了凡儿，她把引以为傲的自尊丢掉了，在房门外跪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体力耗尽，这才求的爹和老爷的同意，到现在，她的胃还会隐隐抽痛。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也算是她以不同的方式体会到了凡儿的绝望与痛苦。
“宋夫人来京城这段时间，可还适应？”
辛桃笑了笑，“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您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本就是初次见面，寒暄就不必了。”
朱老夫人倒是没想过她的性格如此爽利，喝了口茶，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请宋夫人过来，是想说说我孙儿的事，你说的没错，凡儿是中毒了，且这毒还是我们亲自喂下去的，直到现在，他每日喝的药里，还掺着毒，到他年满十八死去。”
她故作镇定的模样让辛桃觉得好笑，声音分明都在颤抖了，她对朱默凡的疼爱，绝不比朱夫人少。
辛桃没有说这是他们自作自受的结果，更没有嘲讽或鄙夷，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朱夫人有体寒之症，怀孕本就不易，他在娘胎中就带了病出来，为了让他活下去，你们只有一个选择，以毒攻毒。”她说道：“只是你们没想到，这毒非但不能根除，反而有依赖作用，还会缩短他的寿命，不过，相比之下，仍旧比刚出生就夭折要强上许多。”
说到这里，辛桃顿了顿，接着道：“丞相府一脉单传，人口单薄，朱公子入口的东西除了你们，下面的人肯定插不上手，又哪来的机会给他下毒呢，我会猜到其中端倪并不奇怪，你们也无需太过惊讶。”
“其他人并未发现异常。”
辛桃耸肩，“这种毒吃下去，本就不会显现中毒之像，就是摸上再多次，也摸不出什么。”
丞相府众人面露古怪：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根本就没把脉！
辛桃笑的坦然，“大概是我师父太厉害了。”
“敢问宋夫人师承何人？”
“秘密。”
朱老太爷一噎，面色变了变，“宋夫人说，要解凡儿的毒，需要做些准备，不知现如今，这准备可做好了？”
辛桃轻笑出声，姿态慵懒的托着下巴，“我还说了一句话，朱夫人没有告诉老太爷吗？”
朱老太爷微微一怔，想起了儿媳昨日跪在他书房门外说过的话。
“宋夫人说她是生意人，习惯了用生意人的方法办事说话。”
所以，她要用凡儿的命来做交易。
“凡儿是人不是物！”朱老太爷还没说什么，朱丞相就先一步拍案而起，“宋夫人想要用我儿的命做交易，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朱丞相何必如此激动。”辛桃眨眨眼，“我呢，来自小地方，没读过多少书，沾了一身的铜臭之气，早就习惯了用生意两个字衡量所有事，医者行医救人还需要酬劳呢，我因何不能提条件？”
她笑了笑，看向朱老太爷，说道：“还是那句话，我是生意人，只用生意人的法子来办事。”
朱老太爷重重吐出一口气，一边是孙儿的性命，一边是相府百年声誉，让他放弃任何一个，都是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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