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兆出来了？”
辛府落到如今地步，祖母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愧疚，既是戳刀子，就是扎中了祖母的软肋，她心软，会动摇也不奇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行水压下了这件糟心事，不想让她忙碌之余再烦心。
林嬷嬷垂首抿唇，一声不吭，用默认印证了她想法的准确性。
辛桃深吸一口气，“多久了？”
“老夫人打点关系，几乎赔进了全副身家，魏大人那边磨了好久才肯松口，只是答应了暂时搁置，并未言明到底会不会放人出来，我们离开前，还在牢里关着呢，大概是怕不好跟大姑娘交代。”
真是没想到，孙茹对背叛她的辛兆如此痴心，杀了人是大罪，更何况是背了数条人命的穷凶极恶之徒，她竟能放下尊严，放下引以为傲的清高，求到祖母面前。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在辛府本就是个不被承认的外人，辛栀被送到了尼姑庵，她身边的嬷嬷也问罪处斩了，娘家没落，所有的亲人都已不在人世，剩下个孙婷婷还不跟她一条心，要想翻盘，只能牢牢抱住辛兆的大腿，哪怕这根腿已经千疮百孔，连自己都支撑不住了。
“桃子，这是做的什么啊，闻起来好香，看上去也很好看！”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辛桃收回心神，她侧眸看了眼凑到面前的苏湘仪，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不停耸动的鼻子，蠢蠢欲动的小手，无一不在昭示着她有多馋。
“胡太医走后就没见过你，做什么去了？”她伸手捏了捏她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做的再快也赶不上你吃的快，留着点肚子，等会上桌再吃，大灾大难过后，总算有了这么个好日子，陪我喝两杯。”
苏湘仪自动忽略了她前面的问题，泰然自若的扯了扯比平日明显高出一截的衣领，看着锅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很是没出息的留下了口水。
然而，辛桃坚持的事情，他再怎么磨也不可能松口，在她又一次凑过来，又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推开之后，撅着小嘴蹲了下来，嘟囔着。
“真小气，一口也不给吃……”
辛桃被她气笑了，用脚踢了踢她，“这是小气的问题吗？是为了你的胃着想，就让它短暂的休息一会，否则哪里扛得住你胡吃海塞的折腾。”
苏湘仪不服气，深吸一口气，跳起来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你看，它还饿着呢。”
“再吸气也没用，从现在开始到吃饭前，你一口都不许再碰。”辛桃头也不抬，“心宝那么小，都知道适可而止，你是想说自己还不如个小孩子吗？”
苏湘仪很想点头，被她锐利的眸子一扫，到嘴边的话连带着口水一并吞了回去，抱着胳膊，无精打采的靠着灶台。
“出去等着，待的时间越长越控制不住。”明知是煎熬还不走，辛桃真想用力敲敲她的脑袋，看看能不能敲醒。
苏湘仪啃着手指头，闷声道：“让我想想，我是来干嘛的？”
辛桃无奈摇头，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这会才想起有话要说，平日里让她做点什么也不见这般勤快，到底是江家主的妻子，啥都不缺，就是少点脑子。
在厨房转了几圈，总算是想起来了，猛的一拍大腿，跟在她屁股后面问着，“跑商不是定下我了？怎么突然换成了绮娘，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主意不是我定的。”辛桃刀法利落，将准备好的备菜拿出来切好，扔进一旁的水中泡着。
苏湘仪挠挠头，“姓宋的？他不是巴不得我离你远点。”
“商队年后初六就要南下，舟儿的腿还没好利索，就是他想，我也不能让他跟着你走，年后行水他们就要进军营，你放心留我们妇孺儿童守家门吗？”
苏湘仪抿唇不语。
辛桃看她一眼，“你要实在想去外面看看，全当散散心，就跟着商队一起，绮娘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她也不想放弃难得的出门机会，不好再开口让她留下，你们一道，路上互相有个照应也挺好的。”
苏湘仪叹息，“我走南闯北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也没什么想看的，更不好奇，我就是想着，商队能组起来不容易，是你的一番心血，不能白白浪费了，有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你也能放心。
我跟绮娘没打过多少交道，不过舟儿是在她看顾下长大的，对她印象和看法都很不错，她也帮你办过不少事，你能想到她，肯定也是因为她值得信任，如此我再跟着，就有点多余了，还是留在你身边，替某人保护好你重要些，免得他回来的时候怪罪我，我可打不过他。”
“到处都是油，离远点。”辛桃腾不出手来拨开她，再次抬脚踹了上去，“你不要以为留下来就没事做了，清河镇和石头镇已经慢慢稳下来了，那位又注意到了我们，现在的这些，还远远不够抱住所有人的命。”
“你的意思，版图还不够大。”
苏湘仪遮遮掩掩，迅速从手边的碟子里捏了个酥脆的炸肉，刚从锅里捞出来，还滚，烫滚，烫的，往嘴里一塞，眼泪都给烫出来了，舌头就跟放在油锅上炸一样，她控制不住的张口哈气，上下蹦跳又不舍得把肉吐出来。
“林嬷嬷，给她盛碗凉水过来！”
在身上擦了擦，辛桃直接上手，把肉从她嘴里抠了出来，接过林嬷嬷打来的井水往她嘴里灌，热度退下，她也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点出息！”
辛桃把碗往桌上一磕，沉着脸拉着她到亮堂的地方看了看，舌头上起了一层小水泡，两腮的软肉也烫掉了一层皮，都见红了。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压着怒火解下身上的围裙，“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带她回去上药。”
“是！”
回到房间，辛桃找药箱的功夫，苏湘仪已经自觉张着大嘴板板正正坐着，再也不敢乱动了，她感受到了桃子的怒火，很快就要压制不住了。
脑子不停的转动着，琢磨等会说点什么才能逗桃子开心，笑话都快成型了，乍一看到桃子黑压压的神情，很快熄火了，缩了缩脖子垂下头去，不敢看她。
“抬头。”
辛桃拧开烫伤膏的盖子，抹了些在手指上，站在她面前淡淡开口，“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苏湘仪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徐徐抬头，仍旧撇开视线不敢对上她的眼睛，眸子里还隐约可见的有水光，少见的温顺乖巧，刚起来的火就这么消下去了，化为简短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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