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青竹丛后，两抹身影在竹叶缝隙间晃动，一青一红，斑驳陆离。
顾凝玉一听声音便辨认出，是父亲与祖母在谈话。
“姐……”
还未来得及喊出口，顾宁轩的小嘴巴就被姐姐的手堵住了。她食指立于樱桃红唇上，暗示顾宁轩别出声。
顾凝玉敏锐地捕捉到有关吴氏的字眼，继续侧耳倾听。
吴老夫人道：“林渊呐，明溶的确是错了，但眼下吴良媛怀有太子的子嗣，凭借母凭子贵，良媛必定会更加受宠。念及明溶是她的亲姑姑，她知晓明溶被禁足，又被贬为贱妾，定然会向太子求情。届时此事闹大，吴、顾两家陷入尴尬境地，有伤和气。”
顾林渊道：“母亲，想让我做甚？”
吴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对内单单小施惩戒明溶，贱妾身份不必对外传，就如以往那般待她。明溶毕竟为你生儿育女，也算功过相抵。”
顾林渊叹了口气，“吴氏罪不可恕，禁足若解了，按照她的劣性，必定不安分。依母亲所言，她的位分对外照常。在府中，她仍是贱妾。”
吴老夫人欲劝导，顾林渊却摆了摆手，谢绝再谈。
一切话，尽入耳中，顾凝玉知道吴良媛对吴氏有益。反而言之，对她复仇成了一种阻碍。
顾凝玉拉着顾宁轩的手，轻声通知他走了。姐弟二人放轻脚步，离小竹园几百米距离后顿下脚步暂歇。
“姐姐，我们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像在做小偷。”离了宛如虎穴的地方，顾宁轩的心怦怦跳，见姐姐的阵势。原本光明磊落的心，渐渐变虚了。
“咱们贸然过去，打断长辈的话，不太好。但我想知道父亲和祖母为何谈论吴姨娘。”顾凝玉摸了摸弟弟的头，“小轩，回去吧。”
顾宁轩应了声“好”，与顾凝玉各回各的院落。
墨色帷幕蔓延于天际，如钩月亮，自由穿梭于层层叠叠的云层中。星子稀薄，地面上灯火阑珊，夜静谧而绵长，令人毫无防备。
顾凝玉立在支摘窗前，观望外面风吹草动良久。
花月端着青铜盘匜进来，以供小姐盥漱。
顾凝玉擦拭完脸，放下帕子，“花月，你可否带着我翻墙？”这些日子，了解到花月的轻功是她们三人当中最高的。
花月一愣，噗嗤一笑，“以奴婢的轻功，是可以的，小姐翻墙做甚？”
“你随我来。”
而后，她俩避过三两个巡夜的侍卫，送物的婢女、婆子。
到吴苑门口，花月抱着顾凝玉，纵身一跃。小主子孩童身躯，瘦瘦小小一只轻如燕。身手敏捷、武功高强的花月带她越过墙头，很是轻松。
平稳落地，顾凝玉悬起的心也跟着脚步定下了。
“谁？”屋里“虔诚”参拜礼佛的人，恰好听闻鞋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待吴氏跑出来看，丝毫不见人影，念叨着，“定是小红那死丫头起夜了，哼，大半夜不叫人安宁，非是要弄出些声响来。平素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现下发脾气给谁看？真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心里是有些发毛的，神神叨叨的事，半信半疑。一旦有风声，就不由得深思，何况还是深夜。
此时，“吱呀”一声，院门正好被推开。
吴老夫人的婢女春兰打着灯笼进来，轻车熟路找到吴氏。
顾凝玉主仆俩已躲入幽深花木丛中，院里灯暗，难以发现她俩。花月与她，心照不宣，偏着头侧耳细听。
见老夫人婢女来，吴氏暗戳戳地松了口气，张望四处，勾了勾手指，“去屋里谈。”
春兰点头，二人谨慎地放慢脚步，入了里屋。
顾凝玉主仆紧随其后，轻手轻脚站在吴氏屋外。
花月往纱窗上划破小洞，与小主子窥视里边。
屋子里，春兰放下灯笼，替吴老夫人传话，“姨娘大喜，吴良媛怀上太子子嗣，荣宠正盛。老夫人让奴婢过来，取一封姨娘亲笔信，转交给良媛。”
吴氏喜出望外，“好侄女，肚子争气，我即刻书信一封。”盼星星盼月亮，都等不到老夫人与那不成器的女儿救她出去。终日闷在院子里不得自由，大喜消息传来，吴氏燃起希望。
顾凝玉挥挥手，示意花月走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从听祖母与父亲，以吴良媛得宠为利事，劝导父亲轻饶吴氏。她就想着，吴氏这边兴许会有动静，故而前来一探，
细咂摸那俩人的话，书信若到了吴良媛手边，良媛委实会向太子求情。
为掐断吴氏的期望，顾凝玉心生一计。并非截断书信，能截一时，难保还有下一封，而且会扰起吴氏等人怀疑。
花月带着顾凝玉又一跃，回了铃兰苑。
这时，明月已在院子里寻了个遍，仍未觅得小主子和大姐踪影。
那声息消弭的二人重现眼前，明月又喜又疑，“大姐，你和小主子去了何处？”
顾凝玉环视四周，只花月、明月在，其余婆子和纱月都睡下了。拉着两个侍女，入了里屋，窃窃私语几句。
明月惊叫，“好噫！明日我去与桃红插科打诨两句，就说这样的实话。”桃红是府中一等婢女，乃管家的亲侄女，正值碧玉年华，爱笑爱闹。活泼的明月，得到大姐的授意，与性情相投的桃红混得极熟。
花月投注赞许的目光，“吴氏搬砖砸脚，吴家人做的事，与她无二，透露出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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