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后来很久都忘不掉那一个瞬间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余渊正从虚无一物的空气里落下来。
他的头发纷飞着，皮肤上墨色刺青流动着波纹一般；与林三酒碰撞上的双眼里，被飞船壁灯映出了闪烁的色彩，恍惚之间，就像当年在黑山镇里炸亮的战火。
“余——”林三酒忍不住笑起来，在说第二个字的时候，眼睛一抬，看见了上空。
或者应该说，她在上空里什么也没看见。
从半空里掉下来的，只有余渊的头。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头颅“咕咚”一声闷响，砸在餐桌上，又弹下去，在地面上一路骨碌碌滚了好几步远，终于在人生导师脚尖前停下来。
“渊……”这个时候，她的第二个字才迎来了终结。
林三酒只能看见地上的一个后脑勺；导师的眼睛比平常大了两倍，低下头，瞪视着一直看着自己鞋尖的人头。。
餐厅里第一个打破了短暂死寂的，是乔坦斯。
“死了？”他跳开了两步，面色比林三酒还差“他死了？这，这不是我的能力出错了，我没有——”
“不，”
林三酒反应过来，抢步冲了上去，急忙说“没有，他不会死！至少，断头对于数据体来说，不是一个能够杀死他们的办法……余渊？你听得到我说话吧？”
她小心地张开双手，想要把人头拾起来，又不敢乱动他，一时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余渊的头颅绝对不是一个死人的他的皮肤仍有血色，瞳孔润泽正常，她话音落下后一两秒,&bsp&bsp还朝林三酒转过了眼珠。
她重重地呼了口气。“我就说嘛……你吓我们一跳，为什么只有一个头了？”
在她一只手的扶持下,&bsp&bsp余渊总算是转过了头,&bsp&bsp正面对着天花板,&bsp&bsp缓慢地张开了嘴，第一句话就叫林三酒心中一沉。
“我的能量很少了。”
一连串话都从林三酒口中争撞翻滚了出去“是因为你能量不够,&bsp&bsp所以才不能制作身体了吗？你怎么才能补充能量？数据体用的是什么能量？我上哪儿给你找能量？”
“不，”余渊似乎说话时极不灵便，一字一句都得缓缓凝结成形“失去数据流管库后,&bsp&bsp我失去了数据体的唯一能量来源……我必须完全改成其他的生物形式，才能用他们的方式存活……”
林三酒立刻明白问题之所在了。
“我懂了，你采取人形,&bsp&bsp就可以靠吃饭补充能量，但是你的能量现在不够你编写出一具完整身体，所以你只剩一个头,&bsp&bsp没法吃饭？现在的关键问题,&bsp&bsp是如何让你的脑袋获得能量,&bsp&bsp对不对？我给你的脸上打葡萄糖行吗？诶，我没有葡萄糖,&bsp&bsp牛奶的话我倒是有两瓶。”
余渊的人头笔直地盯着她，盯了两秒。
“这是……可以的意思？打牛奶？”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余渊张开嘴,&bsp&bsp略带谴责似的地说“我现在……操纵唇舌很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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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连连点头,&bsp&bsp一边说“你说你说”,&bsp&bsp一边夹着余渊人头，轻轻松松给他抬了起来，放置在了餐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bsp&bsp总感觉他脖子底下还连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别动——算了。”
余渊刚开头就放弃了,&bsp&bsp在餐桌上坐好以后，才继续说“我说了,&bsp&bsp不是。我的能量是不多了……但是这一点,&bsp&bsp并不是我不能……编写身体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不……噢,&bsp&bsp”林三酒想起来了，对着人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bsp&bsp说“你继续,&bsp&bsp你继续。”
“因为这一次，与以前套一张人皮的情况不同了。”
从刚才看见人头会说话起,&bsp&bsp乔坦斯就有点泛白；听见“套一张人皮”,&bsp&bsp他好像腿软了似的，赶紧在远远的一张餐椅上坐下来。
“我要把身为数据体的一切关键信息点……都完完全全地融入这一具身体中去。”余渊缓缓地说“你明白吗？这是一条单向路。一旦我……将所有支撑数据体生命的关键点,&bsp&bsp都改写成人类da……我将永远无法恢复数据体形式的存在了。”
林三酒一直全神贯注地听，见他稍微停了停，才问道“那……坏消息是什么？”
“我不是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假如余渊是个活人的话，他肯定不会像此刻一样语气平稳“我剩余的能量不多了，在改写身体以外的能量……只够我编写这一个人头，和一个特殊物品。”
“噢，原来你改写成人类da的过程还没开始？”林三酒没忍住，有点失望地说“所以你现在就像是套头套一样，戴着这个脑袋吧……怪不得总感觉底下有什么呢。你为什么要编写人头戴着？”
“编写这个人头……是因为交流方便。”余渊想了想，说“现在看来，也没有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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