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渐少.
一辆蓝顶马车匆匆穿过主街,驶进一条窄巷子.
车内,萧文茵坐立难安,心急如焚.儿子沈归帆含冤入狱,侄女陆清浅自从那一日的不欢而散后,便鲜少有联系.唯有寒雪偶尔会过来看望.
萧文茵四处奔波,想尽了一切法子想要救出沈归帆.毕竟,她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和压力都压在陆清浅的身上.
她赶去拜访了一户官老爷,那家虽然收了她的银子,却直言也办不了多少.
虽如此,萧文茵仍然是感恩戴德,耽搁了许久.她这是病急乱投医,可为了儿子能平安出狱,再走上多少冤枉路,花上多少冤枉钱,萧文茵也觉得甘之如饴.
正当萧文茵百般惆怅之时,忽然,马车猛地一停,先是马儿剧烈的嘶鸣后,随后,外头便没了声响,安静得瘆人.
萧文茵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手臂发抖,想撩开帘子却不敢.只咽了下口水,试探性地问道：“刘伯,马车怎么停了.”
刘伯在沈府待了有三四个年头,驾车是一把好手.从没出过差错.平日里负责萧文茵出行的便是他.
可外头寂静无声,没人回答萧文茵的话.
萧文茵颤着嗓音喊道：“刘伯,刘伯？”
她一面喊着,手伸向车帘子,一点点掀开.
帘子一掀开,萧文茵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刘伯歪倒在地上,脖子被人割断半截,伤口处不停地往外冒着血.而马儿不知被谁使了摄魂术,动也不动.
萧文茵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蹲下身去触刘伯的鼻息.
指腹冰冷一片,全无一丝气息.萧文茵惊得差点跌坐在地.她正六神无主之际,忽看见前方地上映着一片阴影向她靠近.
那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是个人形.那影子两手高举,握着宽大的刀柄,正缓缓朝下动.
萧文茵瞬间双眸瞪大,踉踉跄跄爬起身,以身旁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救命！救命啊！”萧文茵边跑便喊.她拼命地跑着,被裙裾绊倒过数次,又爬起来立刻往前奔.
后头追着那人不疾不徐,好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萧文茵慌不择路,居然跑到了一处死胡同.她背贴着墙,慌张到几乎窒息.
追杀的黑衣人一步步靠近,手中举着一柄大刀,径直向她看来.
萧文茵被吓得瞬间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
然而头顶的剧疼却迟迟没有发生.萧文茵壮着胆子睁开眼,眼前的情形却让她错愕不已.
那黑衣人的身影缓缓倒下.背后现出一中年汉子.手中一把长剑,直直刺穿了那黑衣人的心脏处.
剑一拔出,鲜血四溅.
“夫人,您没事吧？”那中年男子关切地问道.
总算是暂时逃过一劫.萧文茵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缓缓蹲下,止不住喘着粗气.
安成蹲下身：“夫人,这贼人看样子是冲着您而来的.您且好好想想,是何时得罪了何人？不然这日后,恐怕……”
安成顿了顿,诚实地说道：“恐怕还会有其他的杀手,前来刺杀您.”
“多谢恩公提醒.”萧文茵感激道,随后在脑海中仔细搜索有可能想取她性命之人.
萧文茵那种忽然闪现过一个雍容华贵地女子形象.
“是她……”萧文茵喃喃出声.
“谁？”安成道,“夫人,我多嘴劝您一句,还是早日上门和解为宜.性命为重,是非对错暂且搁浅也无妨.”
“不,”萧文茵面色煞白地摇头,“我登不了她的门,就算……”
萧文茵顿了一下,又喘了一口气：“就算我能见到她,说尽好话,恐怕她也不会放过我的.”
“夫人何必如此悲观,若不试上一试.怎知没有可能？”
“恐怕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萧文茵喃喃出声,两眼无神.心中半是愤怒,半是绝望.
说是绝望,全因那人贵为太后,又怎么会轻易见她这个萧家余孽？
谈起愤怒,萧文茵终是克制不住情绪,哑声凄厉道：“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并不奢望奢望能够报仇.为什么……”
萧文茵连问数声,“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过我.非要赶尽杀绝？”
安成见她的情绪似是癫狂,忙劝道：“夫人,您还好吗？”
萧文茵却陷入了自己的心情中,她唯一的儿子入了狱,不知能不能沉冤得雪.仅有的两个侄女,其中一个还闹了不愉快.而她如今又被太后盯上,派杀手埋伏......
反正她如今也活得凄凉,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告诉那女人,便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我要报仇.”萧文茵几乎颤抖着嗓音说出这四个字,眼神中有些狂乱.
安成叹了口气,他瞧这妇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若是想报仇谈何容易？
于是,安成便转开话题：“夫人,您住哪儿？这天色已晚,外头也不安全.还是我送您回去罢.”
萧文茵情绪稍稍平复,报出了家中住址：“劳烦您了,恩公.”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安成说道,“夫人不必记怀.”
安成没有告诉萧文茵,其实自己乃是被陆清浅派来保护她的.
因为陆清浅让安成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以免惹起太后对丽家的关注.
*
且说萧文茵遇袭回府后,没几日,绮蝶便知道了消息.她怕萧文茵独居沈府不安全,于是便派人请萧文茵搬到清苑与她同住.
萧文茵欣然接受略收拾些衣物,便搬进来清苑.
清苑住进外人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一家之主陆离.
一日散值,陆离想起此事,便前去询问.
“夫人,来咱们这儿了.”小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告诉绮蝶.
“好,我知道了.”蝶紧张地攥紧了袖子,让小闵去后头厢房：“跟沈夫人说一声,前头来了些外客,请她稍微避一避,切勿露面.”
即便是知晓了各自的身份,可在事情没能得到解决之前,还是勿要暴露为好.
小闵应了一声,立刻去执行命令.
陆离很快便踏进了清苑,他步入前厅,看向绮蝶：“听说你这儿来了个人,住了不少日子.怎么回事？”
绮蝶紧张地收紧了袖下的手指,她低眉顺眼地回：“老爷,是妾身同乡的一个小姐妹.家里出了些事,整日心情郁结,妾身便请她来清苑做做客.”
“远道而来便是客.既是你的同乡,要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陆离正说着,萧文茵便款款而入：“绮蝶,你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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