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苏小姐？”一名警员喊了几声，苏妤才回神。
眨了眨眼，她道：“不好意思，怎么了？”
“苏小姐，很抱歉刚刚有点工作在忙，这边请。”
“谢谢。”
说完，苏妤的眉目又拧了起来，为季妈妈对儿子的态度。
警员把她带到了审讯室前，她深吸口气。推开门。
审讯室里有着一名警员，刚给季亦昀做完笔录，桌上亮着一盏刺眼的台灯。季亦昀坐在一侧，乌黑的泼墨望不见底。
唇瓣动了动，她好久才喊出声：“亦昀……”
明明刚刚才见过面，她却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好想立刻把他带走，他不应该被困在这。
季亦昀抬起头，愣了一下。还没扭头看她，就“啪”地一下把台灯拍灭。
霎时审讯室里只有头顶那盏不太亮的灯。
他这才望着她：“你来干什么？回去。”
苏妤抿唇，没和他拌嘴，转头对警员鞠躬道谢，关上门坐在他的对面。
季亦昀还是那句话：“回去。”
苏妤有很多话想问，万千乱麻里，最后她只道：“刚才，我好像看见季阿姨了。”
昏暗中，泼墨重重地颤了一下。
好久，他才吐露出嘲讽的笑声：“然后呢？”
苏妤久久地望着他，望到他不自然的时候，措不及防地摁亮台灯。
霎时，季亦昀还带着五个指印的左脸跃于苏妤眼底。
苏妤心疼极了。
季亦昀仍心存侥幸，伸手就要把台灯再次拍灭。
但苏妤这次更快，把手压在了开关上，他的手拍在了她的手背。
身体前倾，她更清晰地看见那五道红印。
呼吸都变得紧张了：“是……季阿姨打的吗？”
泼墨低垂，季亦昀收回了手。不说话。
“亦昀。”
“别问。”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鸵鸟。
五指蜷缩，苏妤更为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以前……坐过牢的事……”
她更小心，他便更沉默了，望着地面，不发一言。
“呼……”苏妤长长地吁了口气，把台灯关掉，霎时他通红的脸又隐匿在黑暗之中。
她坐了回去，闭上眼调整情绪。
良久。她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我只问和我有关的。”
季亦昀的嘴有多严她很清楚，他不想说，她就是拿撬棒也撬不开。
季亦昀的情绪非常低：“问。”
“什么叫帮我除掉苏家？你做了什么？”
季亦昀摊开掌心：“手机给我。”
苏妤愣了片刻，听他的话把手机放在他掌心上。
只见他点了几下屏幕，就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他打开的，是爱仁医院的官微，置顶的微博写着：“经再三确认。本院院长季亦昀医疗事故一事，系苏氏外科手术机器人没有除颤系统所致，手术过程中季亦昀院长并未有任何不正确操作。
医生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做手术手颤无法避免，一般情况下都能得到及时的处理，而苏氏外科手术机器人在医生手颤时，非但没有除颤。并且失控加深伤口，导致病患大出血死亡。
经我院讨论决定，为安抚死者家属，愿意承担死亡赔偿，在此我院深感遗憾和痛心疾首，但这不代表我院为过失方，此次医疗事故系机械事故，希望苏氏负责人能够明确给予我院一个说法、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
苏妤瞬间懂了。
难怪，难怪季亦昀突然变卦。要和苏世宏合作，大批量引进那批没有除颤系统的手术机器人。
所以，他根本就是知道那个病患会死在手术台上。才亲自操刀，让这件事白热化，用舆论压倒苏世宏。哪怕是以本伤人。
苏妤连着冷笑几声：“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季院长，以本伤人真有必要吗？”
“他的八百，不及我一十。”苏世宏的财力人力，远远无法和他相比，就算是自损五百，苏世宏也够呛的。“舆论加上刑事责任，苏世宏必完，苏妤，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我宁可继续被人伤害！”苏妤大声道。“你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你却用人命作为武器，季院长。在你眼中人命就这么卑贱吗？！”
她穷其前半生拯救脑死亡患者，毕生知识都放在拯救人命之上。
他却因为自己的私欲，草菅人命？
太可怕了。
季亦昀往后靠，眼神变得浑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回去吧，探视时间到了。”
话落。警员刚好推门而入：“苏小姐，时间到了。”
另一个警员探头进来，瞥了眼监控摄像头：“奇怪，监控怎么自己关了？”
苏妤定定地看着他，后者撇开了视线，不愿意理会她。
苏妤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是我不自量力了，竟然担心一个老谋深算的……阎罗王。”
季亦昀压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
她擦掉泪痕，霍然起身。
“苏妤。”他忽然开口。
苏妤没理他。
“他只是罪犯。”
“所以呢？”罪犯就不是人吗？罪犯就不配活下去吗？
她内心的话，全写在了那双逼人的视线里。
季亦昀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没所以，你走吧。”
这一瞬间，苏妤仿佛看见他们中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
“季院长，你让我感到可怕。”
说完，苏妤抬脚离去。
乌黑的泼墨里，有流星坠落。
“可怕……吗？”
离开审讯室，骆冰婕迎面走来：“怎么样？季院长他说什么了？”
“没事。”苏妤态度冰冷：“他是季院长，他怎么可能出事？”
苏妤前后差异巨大的变化，令得骆冰婕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见个面小两口还吵上了？”
旋即她追上苏妤：“哎，苏妤，你等等我，现在怎么办？真不管季院长了？”
“不管。”
声明已经发出，季亦昀除了自损一千以外，不会有任何损伤。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泪无比廉价。
“那我们现在去哪？”骆冰婕又问。
“去苏氏。”
踏出警局，季亦昀的保镖就站在门口：“苏小姐，少爷让我接您去苏氏。”
他什么都算得准？
苏妤回头瞥了眼警局，迈腿就越过保镖。
保镖也不急，在后面道：“苏小姐，少爷说被逼急的狗会咬人，还是上车吧。”
苏妤咬了咬牙，转身钻进车内。
苏世宏还没彻底倒下，若他想明白是季亦昀干的好事，恼羞成怒说不准会对她做出什么。
季亦昀这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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