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叹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忽然又顿了步子。
“别总听那些捕风捉影的糊涂话!若是你平日里无事,就好好学些东西,别让父皇再替你担心。”
这话听着不怎么受用,胡亥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可当着德音的面,他还是忍了下来,悻悻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离了胡亥,德音心中七上八下。他那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可细细想来也有一些道理。昌平君与自己和扶苏的关系错综复杂,当年他叛逃归楚,甚至胆大包天勾结项燕行刺嬴政,那个时候,芈昭彤听闻消息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德音深知其中的曲折,得知消息后立刻就赶到了政事殿。一则,她是担心嬴政会在这打击之下伤了心神,二则,她也是害怕扶苏会被无辜卷进来,想待在父亲身边探听些消息。
好在一切皆是有惊无险,嬴政并未怀疑扶苏。不过连日来,扶苏与章邯等人皆神色严峻、行色诡秘,尤其扶苏,更是心事重重。德音明白,这件事的余波尚未彻底过去,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又是一场狂风 暴雨。
扶苏不愿说,她便不去问,只每日乖顺懂事地侍奉在嬴政身边,照顾着他的身体。
她以前从不知道,看似无所不能的父亲其实早已伤痕累累,积重难返的病情如鬼魅随行,日复一日地困扰着他。他能挺住,全靠那异于常人的意志。
德音混乱地想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的人。待一声呼唤惊了她一跳,才发现扶苏和章邯正站在前方看着自己。
“哥哥!”德音小跑几步迎了上去,见到章邯,腼腆一笑。
“你这是刚从父皇那里出来?”扶苏低头看她,“怎么魂不守舍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德音小声嘀咕一句。
“没什么?”扶苏瞄了章邯一眼,忍不住戏谑着笑了起来,“说谎可不是你拿手的事。”
德音焦忧不安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如此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实在不是她的做派。章邯不免有些担心,轻声追问:“到底怎么了?”
德音抿着唇想了想,四下张望一番,声音极轻:“哥哥,我知道你不会和刺客有什么关联,可是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都和你一样吗?虽然父皇信任你,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查一查身边那些人,一来消除隐患,二来也是向父皇明示你绝无不臣之心。”
扶苏尚未开口,就听章邯沉声问道:“这是谁和你说的?”
德音从未见他脸色如此难看,心中咯噔一下,随即红了脸:“方才出来时,胡亥与我说的。我是不是……是不是说的不对?”
见她手足无措,章邯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忙缓和了一下神色:“没事,你别担心。”
德音瘪着嘴嗯了一声,委屈地看向扶苏,却见他的神色明显僵滞住了。
章邯也察觉到扶苏脸色不对。他明白扶苏的感受,又觉得不便与德音在这里多说什么,便想着尽快让她先回去,之后再与她解释。
“公主,前朝的事你就不用多虑了,孰轻孰重,扶苏他分得清楚。你先回去吧,安心待着,什么都不要想。”
德音又是担心又是愧疚,别别扭扭点了点头,怀抱着一颗忐忑的心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章邯失望地叹了口气:“胡亥有心挑唆,看样子他是知道实情的。”
扶苏苦笑:“我本来还对他存了些希望,只当他是被赵高蒙在了鼓里。原来,是我错看了他。”
手足相残、同室操戈。这样的痛苦,章邯无法替他承受。虽然明白他心里难受,然而该提醒的话还是要提醒。
章邯狠下心来,认真地望着他:“蒙毅已经传了话来,说是陛下昨夜唤了蒙武将军入宫。蒙武将军素来寡言,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将,这个时候传他,想必就是要让他来暗中调查你周围的人。陛下信任你,却不敢相信你身边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一力压下此案,为的就是息事宁人,不想再为此搅出任何风波,他的目的就是想要保护你的周全。眼下你最该做的,就是顺应陛下的心意,不再纠结此事,将心思放在前朝国事上。胡亥让德音如此劝你,看似是为你着想,实际上却恰恰违逆了陛下的用意。本来此事就与你无关,你若主动去查身边之人,反而是欲盖弥彰,将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听他说完,扶苏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平复了些许。
“父皇费尽心机想将我从旋涡中心拉出来,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傻事。”
章邯安下心来,望向德音离去的方向:“公主那边你还需仔细,让她提防着些胡亥,别让胡亥有可趁之机。”
“嗯。”扶苏点点头,“我会委婉地和她说,她是个心思通透的姑娘,一定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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