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子露出了亮闪闪的一口大白牙，自认为可爱地用食指点着自己脸颊上的小酒窝，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我啦！不然我怎么能第一眼就认出你呢？”
他忽然又变得正经起来。“自从你在中原大陆上消失后，主人一直以为你死了。她变得郁郁寡欢，对世间的事也没了眷恋。”
想到了又被他伤过一次的桑郁卿，云衍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后来呢？”
“后来天地虽然被你重新分开，但是天柱仍旧是被损毁的状态，难以修复。于是主人便将四件神器收集起来，用它们代替了旧天柱，重新撑起了中原大陆的九重天。只是从那以后，昆仑山脚便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地穴。”
“是什么样的地穴？”
“嗯……洞口不大，但是洞穴的边缘都会蚕食掉四周的土地，所以剑蕴阁的人便将它封了起来。主人正是从地穴中掉落，才来到了这边。”长春木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当时主人意识不清，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倒是看得分明，却觉得那里不像是这世上该存在的地方。”
云衍好奇地继续追问：“怎么说？”
“地下是一条暗流，水流湍急汹涌，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何处而去。我见到了许多尸骸漂浮在水面上，也见过水流旁边的泥土里，盛开着艳丽的彼岸花……那就像是一处人间地狱，还有很是阴森的目光在黑暗里默默注视着我们，感觉很恐怖。”
这种感觉，云衍似曾相识。
他缓缓道：“你们两个本该是形影不离的才对。”
“因为黄泉海的水，很烫，像是有火在我的身上烧着一样。我没有办法，只能松开主人，独自求活。毕竟主人当时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异常，所以我断定，那些水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原来如此。”关于桑郁卿是如何来到九州大地的，云衍有了简单初步的了解。他既感到心疼，又很无力。
命运的羁绊让他们时刻纠葛，哪怕云衍生出想放弃的心思，每每思及郁卿艰难挣扎的境况，便难以放下。
云衍无奈得紧，他转移开了话题，随口问长春木：“你怎么会在苗山跟那精怪狼狈为奸？”
长春木立刻反应过激似的竖起了四根手指，对天发誓，大呼冤枉：“我没有！我沦落到此的时候，是那精怪收留了我。它本来想让我跟它一起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我拒绝了，它便恼羞成怒跟我打了一架。”
啧！不学好。
云衍抱起了手臂，微微眯起的眼里满是调侃之意。
长春木又道：“我故意输给它，却在对招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我能治病救人的能力，谁知道它故意利用这一点，大肆宣扬苗山有长生之物，邀世人来与我为难。我便离得它远远地，躲在了苗山之外。”
“可过段时间又听说，来了不少的修士想求长生之秘，接连都死在了它手里。为了阻拦那些人修，我只好化作守山人，来一个劝一个。劝不了的，就没办法了。”
难怪云衍上山的时候，他先是瞧了自己一眼，劝云衍别去。等云衍一开口说话，他又看了云衍一眼，这下眼中却是冒出了趣味的光芒。
云衍此时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捏住了长春木的后衣领，磨着后槽牙笑眯眯地质问长春木：“这么说来，你是故意借我之手除掉它了？”
“诶嘿嘿~”长春木被拎着也不怯，厚着脸皮轻笑一声，“看您修为又有精进，此事还真非您不可。而且您也听到了，它是九州馆故意安插在这儿的，我一个木头，哪儿敢得罪这九州大地的统领者呢？”
说起了九州馆，云衍的表情又慢慢地变得凝重起来。
他松手拍了拍长春木的后背，款款道：“有什么话，回去以后再说吧。郁卿遇上点麻烦，受了伤不肯自愈，我寻你来是想让你为她疗伤。”
一听说桑郁卿受了伤，饶是长春木如此开朗阳光的性子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焦躁起来，出口的话也变得逐渐难听：“哪个王八蛋干的？看我不用千年杀戳爆他腚眼子！”
云衍平静地轻咳了一声，“是我。”
长春木：“……”
当他没说好吧。
折回涉州的一路上都安静得很，长春木虽然爱说话，但是云衍余威犹在，他不敢乱说话，只好化作了从前银镯一般的大小盘在了云衍的手腕上，全程装怂。
也不知道是不是九州人杰地灵，长春木跟着桑郁卿闯荡了几十年，也没化作器灵，来了遭九州大陆便能化出人形。
只怕桑郁卿看见了，从昏睡中也能惊得跳起来。
为免引起九州馆眼线的注意，云衍早早地便结束了御行，在进入州城之前落了地。
等他打算正大光明地从州城城门口入内时，发现有人修守卫在挨个儿检查，也不知道在查些什么。
云衍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其中有几张熟面孔是生死斋的人。
他们来州城干什么？
“你怎么不走了啊？”长春木在他手腕上不安分地扭动几下，“我还等着见主人呢！万一我还没赶到，她死了怎么办？”
“噤声。”云衍眯了眯眼，一手拍在了长春木上，听他发出嗷的一声痛叫后才满意地睁开了眼眸，右手在空气里打了个响指。
“有了！”
这些人一看就是在找人，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找云衍，云衍都不想再横生枝节，郁卿那边的状况不容乐观，所以能混过去最好。
而且一旦九州馆知道他来到了涉州，也必然会知晓他已经恢复记忆的事，这件事还不能这么早就暴露。
于是云衍便摇身一变，化作了另外一个人。
长春木扬起的小棍棍儿的脑袋一瞧，发出了啧啧声：“一代天璇长老没节操啊！竟变作云海崖森罗门门主的模样出来招摇撞骗，真是世风日下！”
“墨书意本就是我，这点毋庸置疑。”云衍伸出拇指将翘起来的小木棍儿又按了回去，不客气道：“你要是再敢胡咧咧，我就给你放把火烧成灰。”
长春木立刻认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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