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步入森罗殿后，一眼便看到了高高在上的云衍。
他手里拿着一本牛皮纸做的书册，许是书上的内容太过无趣，他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手肘杵着扶手，半垂着眼眸，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他不再像以往那般着一身蓝白色的标志性道袍，而是像染了一身的浓墨，襟口、袖袍边缘以及腰封上都绣着一股鲜艳的红。
是墨书意一贯的着衣配色。
人界众修士入殿的动静也没能让云衍有分毫的姿势变动，倒是站在他身边两侧的人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
神剑的持有者湛羲，此刻正抱着剑立在柱子旁边。他垂着头的样子像是在打盹儿，可等门口的人一进来，便齐齐望向了他们几个。
而人界修士们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湛羲手里的剑上。
那可是群雄追逐了许久的上古神器，没想到最后竟是认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
不甘心归不甘心，修士们很快便把注意力又移到了一旁的少年身上。
温彦颇瞧见了少年的模样后，意外地蹙了蹙眉，低声喃喃道：“拢音……？”
他怎么在这儿？
拢音小少年被这么多双眼睛打量着，怪害羞的。他往云衍所在的上座凑了凑，小声道：“师父！”
云衍抬眼扫了他一眼，吓得拢音立马改口：“门、门主，人都到齐了。”
将手中的手札放下，云衍这才往众人的身上看了一眼，蓦地开口：“青司呢？”
只听门外传来了一声回应：“来了来了！你第一个喊的人便是我，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青司大步迈过了森罗殿殿门的门坎儿，显然因为解决了一件困扰他多时的事情，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云衍淡淡道：“有想法也是对你们百灵谷，你少自作多情了。”
能培养出顶尖人才的百灵谷如今的处境比之别门别派好不到哪儿去，青司冷静下来，觉得云衍话里有话。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休齐倒是抱怨了：“云衍，同道数百载，我们就连个椅子都不配坐么？”
虽说这是礼节问题，不过从休齐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挑衅。
云衍没忘记当初被他和诸法两面夹击的仇，他眯着眼眸冷冷道：“现在是你们来求我，要是不想待了，随时滚、明白吗？”
跟进来的桑郁卿听见了云衍的话，意外地亮出了一口白牙。
她见过云衍动怒的样子，但还真没听过云衍骂人。
这休齐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挑刺，不是找骂是什么？
其他人显然也是被云衍的话语刺激得久久无法回神，好在休齐也有自知之明，当初害得云衍和墨书意不得已下融合的元神的元凶之一就是他自己。
被怼活该。
桑郁卿见状，挽救场子：“师父他是开玩笑的，各位别放在心上。”说完，她随手一挥，殿内便多了数把椅子。
像人间的皇帝在朝堂开会议事那样，分列两排，请他们入座。
见状，南宫君嵘第一个落座，一边坐一边笑话道：“当了森罗门的门主，你可真是变得威风了不少啊！”
本意是想嘲讽云衍的，谁料他竟面色平静地接受了：“过奖。”
“啧！”谁夸你了？
其余几人互相看看，也都缓缓落座。
只见云衍将手里的书册一合，正襟危坐，目光在这二十来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多在休齐和诸法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桑郁卿抱着手臂，看见云衍的眼中有一道精光闪过，便知道他心里头憋着坏呢。
云衍缓缓道：“中原大陆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在座的各位，都负有重责。我说这话，应该没人反驳吧？”
殿内的数人面面相觑，看起来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都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最终还是话多的逍遥尊者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嚷嚷道：“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啊？谁能知道中原大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一个大能以上的修士，竟然是因为有你这小子在暗中压制！你说你要是早告诉我们，就没有今天这事儿了、是不是啊？”
旁人正要附和，就听云衍冷冷道：“倘若我早告诉你们，你们会怎样呢？”
“这……”逍遥尊者倒是迟疑了起来。
是啊，会怎样呢？
没人会甘心自己永远都停留在大能境界，何况在所有人的眼里，正魔都无法两立。云衍的分裂元神制衡之举，在他们的眼里看来，只会成为一个笑话罢了。
有人不屑一顾，有人不愿置信，更会有人尝试挑战打破这个平衡。
灾难不到眼前，这些人永远都不会醒悟。
几个飞身修士心有戚戚，青司主动开口道：“莫说凡人地界，就算是各大修道宗门的情况都不太乐观。云衍道……好友，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同道一场，不知你可愿出手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云衍，心中暗含期盼。
云衍微微颔首，“也不是不行。”
“真的？！”众人交头接耳，眼中俱是露出明媚神光。
又听云衍道：“只不过，这件事并非我一人所能成。想要弥补罪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两个字，现在于这些修道之人，重若泰山。一旦压在身上，谁都难堪重负。
果然，桑郁卿发现这些人都变了脸色，就连青司和南宫君嵘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离云衍最近的南宫君嵘磨了磨牙，直白道：“我南宫世家的先祖承诺过，会代代庇护亳州城的城民百姓，如今传到我手里，我不能给先祖丢了脸面。云衍你说，要怎么做、才能保证洪水、熔浆不会侵袭亳州城，地震几时方能休止？”
“还有瘟疫，已经在大半个中原大陆上蔓延开来。人间已经沦陷，有几个宗门也被染上了这种难以治愈的怪病，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瘟疫扩散的速度极快，基本的术法和灵药根本无法遏制。”
青司长叹一声，无奈地与云衍对视：“百灵谷中已经有半数的人被瘟疫缠身，药石无医，只能在青石坑里等死。”
云衍藏于袖袍中的手指微微一动，冷漠的眉眼间，有了几分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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