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毅不愧是出身百灵谷的人，这一路上即便是谷琼再弱，也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
偶过穷乡僻野的茶寮时，谷琼与季英毅在此暂时歇脚。
谷琼忸怩着端起了茶碗，腼腆一笑，对季英毅道：“季大哥……不，季道友，此行若非遇上了你，恐怕我早就落入了那些贼人的手里，最后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今天虽然仓促简陋，我却是想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谷小友不必客气。”季英毅面容和善，笑意然然。“救你是为同道之谊。你已经在路上失去了同行友人，我又怎好让你有如此凄惨遭遇？”
化作了两名普通凡人的桑郁卿与墨书意，不约而同地扭曲了五官，嘴角抽搐，刚喝到嘴里的茶水突然有点恶心，叫人有点想吐出来。
谷琼的眼眸里噙着水光，拧着眉头泫然欲泣，却始终没落下眼眶。
这表露出坚强的一幕映在了季英毅的眼中，叫这个心软慈悲的男人不禁心疼的一塌糊涂，端庄温雅的举止中带上了几分慌乱。
季英毅连忙将一块儿方帕递到了谷琼的面前，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谷小友，一切都过去了，别太难过。这一路上有我在，你就别担心会遇上什么麻烦。你要去哪儿只管说，我会护你周全。”
神似小白花的谷琼作出感动的模样，颇为逼真地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询问他：“季道友说的可是真的？不过，这样一来，我岂不是会成为季道友你的累赘？这一路上若是有个万一……”
“别担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季英毅痛快地应承下来，手中转着桌上的茶盏，有些腼腆一笑。“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小妹，她与谷小友你年岁相仿。她还在百灵谷中修行，只是年岁不大，心性不稳。倘若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叫她与你见一见，看看别人家的姑娘多懂事。”
谷琼破涕为笑，低头看了一眼手帕，只见上面绣着一朵好看的花，便询问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手帕应该是季道友的妹妹之物吧？”
“嗯，我临行前，她交代我一定要带上的。”
谷琼轻轻地摩挲着那手帕，片刻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季英毅，道：“若是季道友不嫌弃的话，我……能唤你季大哥吗？”
大哥二字，很容易将人代入某个肩负着职责的角色中。
再加上季英毅又实在没什么历练经验，对于鉴婊这种技能又无甚了解，当即便欢天喜地地应了下来。“好，你若是喜欢，便就这么叫吧。”
墨书意啧了一声，对桑郁卿密语传音：“若我是他妹妹，得知他又在外头认了个小妹，只怕是会气得要将他们两人都灭口。”
桑郁卿耸肩轻笑：“你懂什么？这般情况下，女子大多都是想做男人的心上人，而非小妹。”
“反正都是储备资源，当什么都无所谓。”墨书意厚着脸皮往桑郁卿的面前凑了凑，不正经地嬉笑道：“要是美人需要的话，我也可以。”
桑郁卿抿了一口茶，愣是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你可以什么？”
“我也可以做美人你的储备资源啊！只要你愿意，想怎么吸就怎么吸！”
这话说得桑郁卿一噎，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心里觉得暖，却也觉得好笑，一边摇着头一边问他：“灵气我又不缺，你说你身上是有鬼气呢、还是有魔气呢？”
墨书意不敢直言坦白，只是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万一要是有其中之一呢？”
“你要是有鬼气的话，说明你不是人，是个鬼，我身为道门出身的弟子，自然是要送你往生超度于你。”
“那要是有魔气呢？”
桑郁卿细细品啄了一番，又看墨书意趴桌上望着自己的模样好像带着点紧张，她不明所以地直接道：“那你肯定是魔啊，我应该会把你抓起来带回剑蕴阁，交由我师父发落。”
墨书意不服气地说道：“你不讲道理！凭什么不管是鬼还是魔，都要被你如此收拾？”
“呵，自然是立场不同罢了。”桑郁卿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卷着自己的发尾，笑眯眯地说道：“若你肯自愿跟我签立主仆契约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墨书意抱着手臂闷闷不乐，不肯再说话。
他想，若他只是墨书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自然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考虑。
只可惜……
再出发时，前头的谷琼和季英毅的关系突飞猛进，变得暧昧而如胶似漆起来，叫桑郁卿心中好不难受。
“这季英毅真是个傻子，连自己被利用了都看不出来，还乖乖地顺着人家的鱼饵咬上钩……”桑郁卿兀自嘀咕了半天，始终不见墨书意给她回应，便纳闷地转头看去。
孰料这男人正蹙紧了眉头，似乎还因为方才的谈话而闷闷不乐。
桑郁卿哭笑不得地问他：“你该不会还在纠结我说的话吧？”
“啧！”墨书意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问了桑郁卿一个问题：“美人，你觉得森罗门……魔门中人，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吗？”
“那倒未必。”桑郁卿微微颔首，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里。她语气意味不明地缓缓说道：“比起心机城府都颇深的谷琼，我倒反而喜欢直来直去的森罗门人。虽然他们是世人眼中的魔，但是却从不屑用那种腌臜手段来害人。”
墨书意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美人她……见过森罗门人？
“我曾蒙森罗门人搭救过，他还将自己的腰牌赠予我，甚至曾许诺过我，若我在中原大陆再无立足之地，云海崖森罗门的大门也会永远都为我敞开。”
桑郁卿目带遗憾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五指微张，有些颤抖。
她本来可以投身森罗门继续活下去，却在生死关头，还是将那腰牌毁掉了。即便她被逐出了剑蕴阁，身世清白早就被浑浊染污，可她还是想在死前，为自己保留一分尊严。
后悔吗？
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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