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把三文钱小心地放进荷包里，心中万马奔腾。等她把地摊发展成鹿氏财阀，这就是传家宝啊。
到时候她要雇一个清秀美貌的书生，一张嘴就自带煽情放大器：一切故事都要从这三文钱讲起，当年我们鹿总还是个地摊妹的时候……
鹿云找着了点企业家的感觉，小胸脯忒自信地挺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她拿起大葫芦一番豪饮，再吆喝起来就有了关西大汉高唱大江东去的气势。
“啊，瞧一瞧看一看啦~全都城最好看的鞋垫呀！”她今天决议要一己之力嗨翻整条街了。
鹿云的邻居们都快嫌弃死了，这是哪来的土妞，简直拉低了大家伙儿的格调。
折扇叔用扇面挡住脸，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哎呦，添了条鱼尾纹！新来的丫头可真吵，都把他吵老了。
鹿云全没自觉，趁着没人，她跑到绣架前不停地调整着摆货的方式，还假装是路人一遍遍从自己的摊位前走过，美其名曰：掌握客户的体验感。
“小妹妹，你可别转悠了，我看着眼晕。”
艳丽阿姨手打凉扇坐在小凳上，半天撑下来，她糊满胭脂水粉的脸油腻腻的，她又不敢托着腮小睡，只能梗着脖子困得直点头。
鹿云还是忙得团团转，她朝艳丽阿姨笑了一下说道：“姐，我正好减肥呐！”
艳丽阿姨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一下子精神起来，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伸了一个妩媚的懒腰，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笑着回道：“小妹妹就是活泼。”
对面的玉珠串婶子腾地一下也站起来，情不自禁地扭腰，她朝鹿云发出一阵宽厚的笑声：“嗬嗬嗬，有个小姑娘在就是好，咱们都跟着年轻啦。”
鹿云心里暗戳戳地笑，你们是抵抗不了咱的魅力哒，臣服吧！古人们。
等了好久，街面又上人了。鹿云咧开嘴，撑开一朵活力太阳花般的笑容，准备接客。
终于等到了人潮最旺的时段，鹿云家的点击率颇高，可成交率，嗯……
人们觉着鹿云很好玩儿，买不买的都跑来套闲话。也总归有人良心在线，听她故事讲得风趣，东西也便宜，干脆随手带上一副全当打赏。
鹿云已经聊嗨了，手舞足蹈地恨不得给大家演上全武行，可聊着聊着她就觉得坏事了。
夹腿扭腰，鹿云偷眼瞄了下戳地上的水葫芦，都快后悔死了，她没事喝那么多水干嘛！
鹿云脸都憋红了，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她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憋尿竟然能影响语言中枢……哎，这种发现能不能得诺贝尔啊？
鹿云扭捏着，都不敢再看众人的脸了，她现在就盼着大家赶快嫌弃她，她现在不需要人气儿，她需要茅厕呀。
“大家随便看！”说完这句，鹿云偷偷咬住嘴里的肉儿，决定不出声儿了，她盯着众人的下半截，一边数着数，一边冒虚汗。
黄土地上踩着一群大脚，见热闹就钻的人们还在往这边聚。
鹿云突然对男人失望极了，听小姑娘胡扯就这么好？都有媳妇都有娃吧，赶紧回家不好么？非得凑在这儿往死里逼她。
唉，她就不愿承认，眼下的局面纯粹是她咎由自取。
瞧着瞧着，鹿云发现了一双新鞋。
薄底快靴雪青色儿，鞋面还有暗纹的蝙蝠，这是哪位还挺闷骚的。鹿云咬着嘴怪笑了一下，她把目光往上调，就看见一只大手握着金丝刀柄，刀柄上垂着赞新的大红灯笼穗。
鹿云咂了下嘴，怪自己没眼力见儿，哪里是闷骚这是明晃晃的骚！
她把头抬得更高了一些，在人群里，她发现了一名叫做廉悭的男子。
看东西的客人们对上鹿云有些痴呆的笑脸，一阵诧异，顺着她的目光，大家伙儿一转头也都凝住了。
僵了片刻，有人反应过来，跟自己的朋友招了招手，“兄弟，咱先往前溜达着。”他朋友冷笑着跟上就走。
还有脾气爆胆子大的，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呸，老子今天晦气。”
人群一眨眼就散了，连带着街面都冷清下来。
廉悭惭愧，脸一红，朝鹿云低低地说了声抱歉，转头想走。
“等等！”鹿云低呼了一声，她简直是发现了救星。虽然她还看廉悭不十分顺眼，虽然她吃过人家的肉，但他也蹭过她家的饭啊！算了，细节不重要，眼下他才是她唯一的真熟人。
“嗯？”廉悭探寻地望向鹿云，问话还没出口，鹿云撒丫子跑了。
看鹿云跑走的方向，廉悭心下了然，他把头垂下了一些，心里有点喜悦。不过他的脊背仍是紧绷的，他不敢看周围摊主的眼光。
要是嫌恶的目光能杀人，他们肯定想把廉悭切碎了，直接扔到青荇河里。
瞧见鹿云小跑着回来，廉悭默默地走了。
鹿云喘着粗气，她可算吸取了教训，以后宁可渴死也不能憋死。
她望了眼廉悭架势十足的背影，看着还挺威风。虽然他吓跑了整条的街人，但他也算救了她一命。
嗯，鹿云暗自发誓，等她赚了钱，人参炖鸡给他送双份的。
“小妹妹，你也忒怂了，跑什么啊，那种人有什么可怕的。”艳丽阿姨用下巴朝廉悭走过的方向扬了扬，一脸嫌弃。
“……”
鹿云不知道该说点啥，廉悭还是不着人待见。也是，他一来大家伙的生意都被搅黄了，有人对他好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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