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娘子此时正在跟人喝酒，听说是四少夫人找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
不过凌燕是云瑶跟前性格最为泼辣的丫鬟，此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了，说话自然毫不客气。甘娘子也熬不过凌燕的一再挤兑，垂头丧气的跟着过来了。
别看过来了，心里可是不服气呢。她想着：不过一个没背景无权无势不受宠的小夫人，有什么了不起，还想用银霜炭，有柴炭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叫了自己过去又能怎么样，自己好歹是二夫人的人，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越过二夫人处置了自己不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此时此刻，天闲居中安静得不像话，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众人的呼吸声以及在外面呼出的一团团白雾。
门前的婆子看到甘娘子过来，暗暗摇了摇头，唉，怎么说奴才欺主都是天大的罪名，不管主子如何，这都不是你能掺和的，这个甘娘子这回也太糊涂了。
甘娘子自己却无知无觉的，一头就要往厅里走，门帘掀起，露出秋月沉静而生气的脸：“甘娘子也是在府里办老了事的下人，难道还不知道王府的规矩，主子还没召见呢你就往里闯，眼里有没有少夫人了？”秋月故意把下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虽然心里确实不把云瑶当成一回事儿，可她嘴上到底不敢说出来，只得讪讪的住了脚，问道：“姑娘进去为我通报一声？”
“少夫人歇了，甘娘子还是等等吧。”秋月正眼也不瞧甘娘子，轻蔑之意非常明显。
“既然这样，那奴婢过一会儿再来吧。”甘娘子居然转身就想走，酒还没喝呢，暖和的屋里不待，跑这院子里来吹风，当她傻子呢。
“少夫人什么时候允许你走了？”凌燕在她身后冷冷的一句，比秋月喝斥起来还要叫甘娘子心惊，这几个丫头，为什么让自己身上冒汗呢，难道是酒吃多了。
甘娘子想要硬闯，又在秋月和凌燕的逼视下没了胆子，留下又觉得不甘不愿，这就怕了不成。她的腿上越来越软，软得她有些抬不动脚步，看看院子里的人，都是跟她不相熟的，也没办法托人去报信。
不过她随即想起自己怎么着也是二夫人的人，怕什么，四少夫人是大房的怎样，还能责罚长辈的人不成，勇气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甘娘子足足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屋子里才有动静，接着两个小丫鬟搬了个黄花梨的玫瑰椅出来，放在院子中间，双涵还抱了大大的虎皮褥子垫在椅子上，小丫鬟还在云瑶脚踏上安置了一个小火炉，里边烧得是不多的银霜炭。丫鬟打起了帘子，随后才是清歌搀扶着云瑶，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你们俩进去歇歇。”云瑶刚一出来就说道，这话自然是对秋月和凌燕说的，她们虽然穿得多，不过现在天寒地冻的，在外头呆久了怎么也有些冷。凌燕和秋月听了自然退下去了，只留下甘娘子没头没脑的发慌。
“少夫人怎么坐在外边？这大冷的天。”云瑶既不说话，又不看甘娘子，让甘娘子感觉到心中突突地跳，陪着笑脸问道。
云瑶终于把目光停留在了甘娘子的身上，唇边挂着慵懒的笑意，似是无意的道：“屋子里烟熏火燎的，哪里能呆的住人呢。”
虽然甘娘子心中对云瑶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却不敢明说，毕竟这时无论说到了哪儿都是她的错，不过她始终相信云瑶个根本不敢把她怎样。
随即略显轻蔑的笑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太妃娘娘、王妃娘娘院子大，人又多，年下还有许多达官贵人前来拜访，是以炭房的银霜炭一多半送去了那里，婉姨娘又有了身孕，身体十分要紧，以至于一时间抽调不及，委屈了少夫人。下回庄子上送来之后一定先紧着少夫人使用。
这话说的，不光是不承认错，还暗暗讽刺云瑶的身份，出身既不高贵，又不受宠，还想用银霜炭？有柴炭就不错了。
下回？我看是明年吧。云瑶笼了笼白狐毛滚边的貂皮暖手，惬意的歪着，上下扫视了甘娘子一眼，轻颦浅笑：“哦，原来如此？不知甘娘子房里的银霜炭是从何处得来的，若是外头买的你也跟我说说地方，府里这么吃紧，大不了我也给钱让丫鬟们出去买一些回来。”
“这个，这个，奴婢房里的是一些残渣碎末，上不得台面的，不敢进献给主子们。”寒冬腊月的，薄薄的汗从甘娘子额间冒了出来，冷风一吹，凉意侵进肌肤，冻得她一个哆嗦，回话都不如先前流利了。
“嗯？看来我这个主子还没有一个奴才福分大呢。秦安家的娘子呢，怎么还不见她？”悠闲的语调瞬时转厉，微腮带怒，薄面含嗔。
甘娘子彷佛听到自己胸口扑扑打鼓，这个主子，一会说笑一会严肃，怎么全没有半点章法呢，叫秦安娘子来作什么？难道，难道是要处置自己？
其实，秦安娘子早就到了，只因为云瑶没有传她，她自己不敢进来，守在院门外呢。要说秦安娘子可真是个谨慎的人，不止自己是王府内院中的头等管事，丈夫秦安更是王府的大管家。若是旁人做到这个份上，哪里会在乎一个没有实权的主子呢，可她安分守己，清楚自己的身份永远只是个下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帮着打理一府内院。
她听到云瑶问她，整了整衣饰，恭敬地行了进来，先对着云瑶行了个礼：“奴婢给四少夫人请安。”
“你倒是个懂规矩的人。”云瑶抚额，轻摇榛首：“可惜手底下的人却没有规矩，若是闹到太妃娘娘眼前，大家几辈子的老脸怕是都没了。我倒是没什么，顶多被太妃娘娘说一句年轻气盛，一点儿委屈都藏不住，可你们会有什么结果呢？”
秦安娘子已经在外头将事情全都看在眼里了，心中对甘娘子也是埋怨不已，一直以来，看在二夫人的份上，自己对甘娘子的管束一向是不严，没想到她倒是长了胆子，居然敢欺负到主子头上了。
这事儿不用说闹到太妃跟前，就是王妃也不会轻饶了他。不然，奴才欺主这样的话传出去，王府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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