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药铺子的路上,陈十三见到了温思良,行了一礼。
温思良与陈十三闲说了一番后,这位青衫人影提着一打药,消失在了晚风中。
陈十三一如平常,回到药铺子内,将各种草药分别洗尽,又晾晒好了,方才舒了一口气。
药铺子内徐老头正坐在后堂的桌旁,一口稀饭,一口馒头,就着李家送来的咸菜吃的正香,发现陈十三回来了,挥了挥手,也不说话,继续吃着晚饭。
陈十三打了一碗稀饭,坐到了一旁,也慢慢吃了起来。
桌前无声。
片刻过后,徐老头打了一个饱嗝,停下了碗筷,斜斜的耷拉在了桌前,靠着墙,眯着眼看着桌前的少年,心道,模样还算俊秀,可粗布麻衣,瘦若一根竹杆,黑似一块煤碳,如何能上那温小子的心呢?
“听说那温小子要教你识字?”
轻轻放下碗筷,陈十三笑着应道,“对,先生说要教我识字,每天下午酉时。”
徐老头啧啧道,“瞧瞧你那傻样!不就是要学几个字嘛,高兴成这样。”
“免费的?”
伸手虚捻嘴角,却发现没有烟杆,徐老头讪讪的将手放在了桌上,轻轻敲打起了看似破旧的红木桌子。
“呃,应该是吧!”
陈十三心想温先生不至于骗我这点小钱吧,迟疑的说道。
“啥叫应该是?你这臭小子!”
听到如此回应,徐老头破口叫道,“以后别随便什么事,什么人都答应,问清楚了先!”
站起身来,徐老头一步一摇的走出了后堂,“幸好温小子还算不错的人。”
陈十三知道,自己学字这件事应该成了,便又端起了饭碗,刨起了碗里的饭来。
门外传来徐老头由远及近的声音,“把碗洗了,自个洗洗睡吧,老头子我去西巷子转转。”
吃着饭的陈十三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笑道,“不去东巷打两把牌,解解手痒?”
徐老头打了个哈欠,借着每家每户的烛光和天边的月光走向了东巷………
月光如练,从天上倾泻而下,洒在了药铺子的门口,陈十三坐在门口,眼眸看着天上的群星。星光璀璨,将陈十三的眼睛映得如有神幻,仿佛所有星光都被那双眼吸纳。
陈十三也曾听过一种传闻,天的上边似乎有着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便是仙人的世界,而那些晨星便是仙人的显化。
不过,相比于向往天上的神仙,陈十三更在意明天的识字。
仲春的夜里,风中还有着一丝隐晦的寒气,凉风习习,带着门前少年的心事,飞向远方。
………
翌日。
天边鱼肚粉白,山野鸟鸣婉转。天地间还有着一丝暗色。
晶莹的雾露从草叶,树叶的纹理上滑落,悄然无息。
陈十三早早的起了床,在药铺子的后院里练起了拳法。
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说起陈十三所练的拳法,又要说到杨家打铁铺子了。
杏花镇内唯一的打铁铺子,世人说三苦,然而杨家铺子却不苦,生意兴旺。哪户家里铁器坏了,哪户家里要购置铁器,都避不开杨家铺子,说是杏花镇内一户土皇帝也不为过了。
而陈十三便是杨家铺子里的打杂伙计,七曜天里去三便可七曜为一周。
当初,杨家老头子也是看陈十三可怜,便让其在铺子内打杂,同时传了陈十三一招强身健体的拳法。
打铁站桩十一拳,打了两年,当初瘦弱的陈十三现在看起来仍旧瘦弱,但气血却不弱,身体还算强健。
现在,陈十三每天只要无事,便从晨时起打上许久。
十一拳,一拳不少,起如山巅,降如流水,快如龙,慢如龟,每打一拳,气势便升了一分。每一轮打上片刻,陈十三一个上午打了两百个轮回。
虽然拳法依旧稚嫩,但也让陈十三挥汗如雨,全身衣衫湿透。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额上的汗珠顺着眼角滑下。感觉身体的力竭,陈十三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躺在了地上,心道,杨爷爷曾道自己须将这套打铁拳法打上万遍才可掌锤打铁,如今已有八千遍之多,可杨爷爷如何知自己打了几遍?
摇了摇沉重的头,陈十三决定先将浑身汗味的自己清洗一遍,看看药铺子,等到酉时便去找温先生。
………
二月初春暖风宜人,三月惊蛰虫声如雷。
午时的暖阳已经隐没,墨色的云在堆积。
换上一件灰色布衣,将长发用一根草绳系在脑后,吃过一顿简单的饭后,陈十三便悠闲的待在药铺子内,等待着酉时的到来。
有的人说等待总是慢长,有的说等待有是一闪便过去了。
酉时如期而至,天上的雨也不约而同。
一场惊蛰小雨,隐隐约约便从天上飘了下来,连绵似线又像极了针,针线相连,密而不大。
“店家?”
一道轻柔的中性声音响起。
陈十三寻着这道听不出男女的声线,向门口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丝制白衣的年轻人,年岁不大,与陈十三相仿。不过衣着却是不凡,衣如玉,九州江南之地,方可产少年身上的白衣,世称,白玉衣。但可产却也不盛产。寻常人家若有一件白玉丝制的衣物,那便祖宗三代不愁吃穿了。
面容秀气如女子,肤如玉脂胜似雪,唇红齿白,温婉可人,只不过那双剑眉却与温和背道而驰,但眉宇也是一点小瑕疵罢了,依旧掩不了那番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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