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好了……
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着,企图麻痹自己,却又根本不会相信。
身边的纱幕受到真气逸散的影响,轻轻的荡漾着,时不时还会触上枫林晚冷汗涔涔的皮肤,惹起一阵颤栗。
每到这样的时刻,枫林晚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到司马顾盼。
一念及这个名字,就好像尖刀扎进心里,分外的恨,也分外的痛。
最后一记痛楚钻心而来,又疾速的蔓延开,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抽搐。
枫林晚紧皱着眉,下唇被咬出血,眼角滑下一滴泪,然后脑中一空,昏死过去。
阿九用银针封穴,将月牙儿体内的蛊虫悉数逼至肩胛骨处,左右两边创口的颜色逐渐加深,血水开始外涌。
阿九让人又加了一桶热水,水温逐渐升高,月牙儿体内的蛊虫开始躁动不安,被热气蒸的有些泛红的皮肤下,隐隐可见有什么东西在攒动。
阿九抬手抹去额上的细汗,取出枫林晚的铁盒,慢慢打开。
细致乌黑的绒布铺的满满的,不知浸的是什么液体,滋养着中间一只通体莹白、近乎透明的小虫。
这只蛊虫显然还在沉睡,一动不动的趴伏在盒子里,竟有几分娇憨可爱。
谁会想到这样不起眼的一只虫子,就是妙音阁的至宝三生蛊呢?
可破可立,亦吉亦凶。
它能破除万蛊,也能炼化万蛊。
善恶全在人为的一念。
御尸笛乃是苗疆的禁术,凶险之处不仅在于要用活人炼化,更在于它的无解。
但万物相生相克,御尸笛之所以无解,只是因为三生蛊的罕有和极难培育。而既然有了三生蛊,月牙儿体内的蛊虫再怎么凶悍,也都可以用寻常的办法破除。
阿九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滴了一滴透明清冽的药水在三生蛊的身上,小虫子立刻一个翻身醒了过来,在盒子里缓慢的游走。
阿九笑了笑,用镊子轻轻将小虫夹住,放在月牙儿的背上。
三生蛊在月牙儿的皮肤上停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挪到右侧的伤口边,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异常兴奋起来。
小虫扭了扭身子,缓缓的钻进伤口,一下子就隐没不见了。
伤口周围的皮肤下,那些原本隐隐攒动的东西开始剧烈的流窜起来,惹得月牙儿的身体不住的轻颤。过了好一会儿,动静渐消,三生蛊又缓缓的从伤口处钻出来,身子看上去比之前大了一圈,莹白的身体上多了一道细细的黑线,爬在后背的正中间,大约占了体长的三分之一。
阿九再一次夹起小虫,放到了左侧的伤口边。像刚才一样,三生蛊钻进伤口,过了一会儿爬出来,背上的黑线又长了一段。
阿九长舒了一口气,将三生蛊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替月牙儿把了脉——脉象虽弱,却已然回复正常。
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阿九回身拿了止血的药粉,覆在月牙儿背后的两处伤口上,然后顺着经脉,将封穴的银针一一拔出。
随着银针离体,月牙儿的血脉逐渐顺畅,直至最后一枚抽出,她微微发出了一声轻吟。
尽管微弱,却足以让一旁的女弟子们欢呼雀跃起来。
阿九也终于完全的放下心,侧身向她们比划着:已经没事了,只是中蛊时间太长,身体极度虚弱,才没有立刻醒来。
阿九又看了看月牙儿的面色,思索了片刻,继续示意着:我需要重新调一桶药浴,帮助她快点醒来,另外,你们去准备一些吃食,最好是粥一类,要甜的。
枫林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躺在床上,身上还搭了一张薄薄的绒毯。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丫头,何苦这么难为自己。”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里,曾经出现过的一个人。
枫林晚将头偏向另一边,迎上薛恒的浅淡笑意。
“……恒,师兄?”
断义谷曾经的令使,慕思容从前最得意的徒弟。
也是,月牙儿的恋人。
记忆里的薛恒,总是那样一身淡漠的青衣,话很少,却也不沉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安全。
隐忍而温柔,有时候又坚决的要命——俨然就是另一个慕思容。
但就是这样的薛恒,却在月牙儿失踪的时候,跪在慕思容的面前,恳求出谷去寻她;就是这样的薛恒,在得知月牙儿死在司马玄衣手上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师门,从此不知所踪。
就是这样的薛恒,做了慕思容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
眼前的他,依稀还是从前的装束,只是眸子里多了些沧桑痕迹。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过的如何,为什么再也没有出现。
枫林晚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薛恒拦住。“你功力尽失,现在元气尚未恢复,不要乱动。”
枫林晚乖乖的重新躺好,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薛恒指了指房间另一侧的窗子:“溜进来的。”
枫林晚“扑哧”一笑:“你没有被袁嵩发现?”
薛恒摇摇头:“你师兄的武功有那么不济吗?”
枫林晚又笑,好一阵子才道:“所以,你溜进我红叶司,其实是想来看小牙吧?”
薛恒被说中了心事,淡淡一笑:“是……不过,也想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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