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头牛就是只吃草的，他怎么能……”在灶间，夏侯战心中恼火，觉得儿子没出息，一把栗子在手指间噼啪作响，接连爆了数个，莫说栗子壳破了，连栗子肉也被捏成碎屑，吃都没法吃。
夏侯夫人一进灶间就忙把装栗子的篓子拿开来，免得被夏侯战糟蹋光了。“你小声点，当心让他听见！”她接连拍了两下夏侯战的肩头，嗔怪道，“当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模样。”
“我在自己家里头，我还得管他一头牛犊子怎么想，”夏侯战气恼道，“老子抬抬手就能撕了他。”
“你撕，你撕……”夏侯夫人笑道，“你去撕一个给我瞧瞧。”
夏侯战瞪了眼夫人：“你还来气我？”
夏侯夫人笑道：“我就是不知晓你到底在恼什么，小风和他谈得来，我看那牛犊子也老实，又不是坑蒙拐骗，有何可担心的？”
“我原本是让小风把他打服了，没让他和人家瞎聊。”
“成日里就知晓打打打，小风和他聊聊天怎么了，让他成日里只听见你吼来吼去的才过瘾么？”夏侯夫人把碎栗子从灶台上扫下来。
“娃要有出息才行嘛！”夏侯战道。
“谁敢说我娃没出息？！”夏侯夫人抬腿想轻踢他一脚，不慎将腰扭了一下，轻唤了一声，用手撑住灶台，慌得夏侯战连忙扶住她。
“当心！当心！你还是坐着歇会儿吧，我来做饭。”
夏侯夫人也不与他客气，扶着腰往竹凳上一靠：“行，那只小牛犊子是吃素的，你煮一锅南瓜粥……”
“老子还得陪着他吃素？！”夏侯战用鼻孔出气。
夏侯夫人笑道：“烟熏肉切一盘另摆，别掺在粥里就行。你若还馋，就让小雷再烤几只鹌鹑去。”
“算了，我又不是小孩儿，哪会馋……”夏侯战叨叨着，到屋角抱了个大南瓜走过来。
夏侯夫人瞅他的神情，噗嗤一笑，朝他招招手道：“老头儿，过来！”
“什么老头儿，我哪有那么老……”夏侯战口中不满道，人仍是依言行到她跟前蹲下身来，“怎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侯夫人伸手摸了摸夫君硬茬茬根根如钢针的胡子，柔声道：“战哥，过两天陪我回娘家走走吧，我想我阿爹了。”
“行啊！那我得赶紧打两头野猪，好扛过去，你阿爹就爱吃卤大肠。”夏侯战与老丈人虽然谈不到一块儿，但尽孝上毫不含糊。
夏侯夫人点点头，嫣然一笑道：“你怎得对我这般好？”她虽已是两娃的妈，因这些年一直被照顾得甚是安逸，未曾有操心劳累之事，面容上仍是小儿女的娇态。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这傻话说的。”
夏侯战想抱抱娘子，刚把她揽入怀中，正待温存片刻，便听见灶间门外脚步声急匆匆而至……
“阿娘，有吃的没，我饿了！阿爹……我什么都没看见！”夏侯桂一阵风似的过来，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用饭时，白犀牛精喝着南瓜粥，啃着黄馍馍，吃得甚是香甜，只是吃完之后放下碗，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扭捏。
“饱了么？”夏侯风忙问道，“我再给你盛一碗去。”
白犀牛精有点羞涩：“还有？”
夏侯夫人瞧这孩子的体型，光吃草能吃成这样，这饭量断然是不会少，遂吩咐小风：“你去把和面的盆拿来盛粥，黄馍馍也多拿些过来。”
“不不不，我吃不了那么多……”白犀牛精忙道。
说归说，一整锅南瓜粥被吃了个底朝天，锅底都刮干净了。白犀牛精很是不好意思，拿了洗净的和面盆，装了满满一盆柿饼，想要留给夏侯风家。
夏侯夫人笑道：“我们吃不了这么多，你这些柿饼是要运到长留城卖钱两的，照你这么个送法，到不了长留城就没了。”
“不碍事，你们吃！”白犀牛精忙道，“这些都是我娘和我大姨亲手晒的，好吃！”
夏侯战起身道：“拿回去拿回去，我们不吃这些玩意儿。”这话语气不好，立时让白犀牛精有些难堪。说实话，夏侯战虽不喜欢这头小牛犊子，但本意倒也不是想给他难堪，只是他天性直来直去，最不耐与人客套推脱。
“爹！”见自己的朋友尴尬，夏侯风比自己尴尬还要难受十分，朝夏侯战嚷道。
夏侯夫人也瞪他。
夏侯战只得往回找补，咕哝道：“人家这是要卖钱两的，我是为他着想。”
白犀牛精分外热情地把盆往夏侯战怀中推：“没事，您尝尝！尝一块。”
夫人看着，孩子们也看着，尽管不情愿，夏侯战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拿了块尝尝，一咬之下发觉真是挺好吃的。
“你这玩意儿，到了长留城可别卖低了，是好东西！”他朝小牛犊子道。白犀牛精连连点头。
夏侯风喜道：“是吧，我就说好吃得很。小桂子，你也尝尝……”
“我……饭前就吃了好几个了。”夏侯桂如实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当饱，还是熏鹿肉实在。”
夏侯夫人笑道：“行了，知晓你眼里只有肉。”
当夜，夏侯风听着白犀牛精的如雷呼噜，看着地上简单的行装，一个念头在心中悄然升起。他在床榻上翻了两次，没能打消念头，反而愈发睡不着觉——柿饼能拿出去卖，那么自己攒的地瓜干、南瓜籽，还有晒干的灰葫芦条应该都可以拿去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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