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石室里茅草散乱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凝结着久聚不散的腥臭味, 东西墙壁的角落里各自缩着个小小的身影, 两人目光相对，不发一言, 气氛僵持。
十天前, 她们一群孩童被扔进这间石室，圣教要从她们这批孩童中挑选出下一届的圣女, 不合格者直接以生命为代价淘汰。
十天过去，二十个女孩只剩下她们两个。
唐慧的眼睛虽然盯着云袖, 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这几年两人相处的点滴。她一直都知道，这里的世界残酷又血腥, 可是真当她面对这一刻时, 还是犹豫了。
伏魔山的圣教在修仙界一直被人称作魔教，如果说，圣教是邪门歪道的领头者, 那修仙正道的领头则是太虚谷的若幽宫。
两大门派立场不同, 正邪两立，加之门派每一任继承者都是从优秀女修中选拔, 从建立之初两者就被世人拿来比较。
也因此，圣教对每一届的弟子都进行了严苛的训练, 尤其是被看好的下一任继承者。
唐慧是被圣教现任尊者玉罗刹带回来的, 在这一批女孩中最是瞩目。尽管唐慧被掌教尊者视为弟子, 但一样要参加大比试, 只有活着从这间石室出去, 才能真正被所有人认可。
唐慧不想杀人，可她更想活着。
圣教之所以被世人称作魔教，就是因为他们从不在乎人命。在实力面前，没有同情与怜悯，善良是最不值得称道的存在。
唐慧从云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她们都知道对方是要好的朋友，可她们也知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朋友是极其奢侈的存在，甚至会变成一个笑话。
云袖最后望一眼唐慧，下一刻眼神倏地变冷，在她神情变冷的同一时间，唐慧动了。
隔着一道石门，另一间石室里坐着两个人，两个极美丽的女人。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石桌，桌上点着一支蜡烛。烛火在尚且明亮的石室里左右摇摆，随着烛火的摆动，烛泪一滴滴流淌下来，很快在桌面凝结成小小的圆点。
两人的神情颇为悠闲，仿佛一墙之隔正在拼死相搏的两人不是她们看好的弟子。
“师姐，你猜这一局，赢得究竟是你，还是我？”
灯花啪的一声爆开，凌彩晶先开了口。
凌彩晶同玉罗刹是同一批进入圣教的女弟子，只是凌彩晶的资质较差，没有评入下任继承者的资格，也就少了这一项自相残杀。
可即便没有这一项，凌彩晶也一样要在众多厮杀中才能脱颖而出。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尽管玉罗刹已经登上掌教尊者的位置，她还是对二十年前失去的机会耿耿于怀。
这一次选任伏魔山圣女，圣教的八大长老全部出动，每个人都带回了资质优越的弟子，只希望能够在圣女的比试中拔得头筹。
凌彩晶对云袖十分看重，虽然唐慧的根骨于修炼一途十分惊艳，但云袖也不差。何况，在伏魔山想要生存下去，够狠才是起码的标准，而唐慧不够狠。
凌彩晶说完，一双媚意十足的眼微微眯起，妖娆地看着对面的人。玉罗刹却是眼睛抬都没抬，如一尊圣洁的菩萨，端坐在那里。
凌彩晶心口一滞，只能移开视线，安静等待结果。
凌彩晶心里在想什么，玉罗刹很清楚。唐慧是她千辛万苦找来的，别人都以为她看中的是唐慧修炼的资质，却不知唐慧之所以资质好，完全是因为她身上有圣种。
这是掌教尊者才知道的秘密，每一任尊者在临死前，都会把圣种的秘密告诉下一任掌教。圣种每一百年出世一次，会挑选天命之人寄身，被圣种选中的人在修炼中进展飞速，是最有望飞升成仙的人。
这还在其次，玉罗刹最希望的是唐慧能够支撑起伏魔山，在下一轮与太虚谷的较量中获胜。
虽说十分确信唐慧的实力，但还是有一丝担心。
凌彩晶知道唐慧的缺点，玉罗刹同样也知道。但很快她就敛起不必要的担心，心不狠做不了圣教的弟子。如果唐慧输了，那么即便她拥有圣种，也和废物毫无区别。
外间隐藏的诡谲起伏唐慧全不知道，她的眼中只剩下云袖刺向自己胸口的剑，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
噗嗤！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石室内响起，微风轻轻吹过，云袖看着被刺中胸口的唐慧，嘴角慢慢浮出一丝微笑。
杀了多年的好友，她并不觉得难过，反而升起难得的喜悦。
从她记事起，师傅就一直告诉她，要超过唐慧，不能输给她。唐慧的实力与日俱增，又得掌教尊者看重，在明面上是公认的的下一任继承人。
云袖自认实力不输唐慧，自然不服气唐慧比自己强。
她以为，唐慧输给了自己，会有意料不到的表情，会恼羞成怒，可是站在对面的唐慧像是感觉不到自己输了，她任剑刃-插-入-自己的血肉，血-液-汩汩地从伤口处流出，她缓缓抬起眼眸，视线定在云袖脸上。
“对不起。”
什么？
云袖尚未反应她是什么意思，只觉脖颈处沁入一股寒意，紧接着喷洒的红色液体溅到唐慧本就脏污的衣服上，那颜色霎时间又增了一层亮色。
倒下的前一刻，云袖还在想，新鲜的红色染在衣服上是很鲜亮的，但是等一会儿血-色-凝固，那颜色就会变得干涸陈旧，甚至发黑发臭。
云袖小小的身子躺倒在地上，杂乱的干草散在她周围，头顶不是清新的蓝天，听不到鸟鸣，也闻不到花香。
意识消散前，她艰难地转动眼珠，唐慧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了。
她轻轻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唐慧站着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扑通跪在了地上，云袖的剑还在胸口插着，尽管她避开了心脏的位置，却还是不敢轻易拔掉它。
唐慧艰难地挪动步子，慢慢爬到石室门口，将门口凸起的那块石头按了下去。
在玉罗刹进来之前，唐慧流下她在伏魔山的最后一滴眼泪，直到听见石门打开的声音，她才放心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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