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为如此深情厚谊能够作假。便是真的作假,段位如此之高的对手,他情愿被对方耍得团团转,哪怕最后不得善终,只要想想如今这镜花水月般的美好过往,便可含笑而终。
“总归你闲游四海、无甚要事,我去到哪里,你随我一起,不就好了。”
常乐垂眸说完,却不闻裴玉衡回应。他抬眼去看,只瞧着裴玉衡对自己慢慢一笑,应了一声,“好。”似是就为了等与他四目相接,珍而重之地讲出这一个字。
常乐被撩得一颗心乱跳不停,目光四下飘移片刻,急忙抬头道:“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那你呢?”
“既然我睡觉就会失忆,那就不睡咯。也不是什么大事。”常乐道。
“长夜漫漫,我陪你?”裴玉衡积极自荐。
常乐举起手账,“我要看这个。”
裴玉衡伸手将手账拿过来,“那在我休息之前,要先将今日之事一一记下。”
常乐道:“在得到晗光魄之前,我都不睡了。今日之事,我会记得的。”
裴玉衡微微倾身,盯着常乐的眼睛认真道:“可是记忆是会褪色的。我们一生,要经历浩如烟海的大事小事,能够记一辈子的,许就那么几件而已。大多事情,都会渐渐褪色,直至淡忘。今夜的烟花那么美,我想趁着记忆里的它们还鲜活,把它们最绚烂的样子记下来。”
常乐眨眨眼,似是听到什么新奇事,“原来记住了,也会忘记啊?那……那你快记!”
裴玉衡眼珠一转,将手账递过去,“不如我们各自记一段?”
“……啊?”常乐莫名感觉这会是件很羞耻的事情,然而裴玉衡的殷殷目光实在让他拒绝不能,只好提起笔来饱蘸墨汁,笔尖悬在纸上停留片刻,又突然将笔本推给裴玉衡,“你先写、我再写!这手账,今后由我保管了。”
裴玉衡不与他争辩,也不避讳,就在常乐的灼灼目光下提笔写了起来。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他转过脸来,轻声慢语。]
[彼时夜色如墨、月笼轻纱,他隐没于暗影中,又得漫天烟火点点照亮。我望着他,犹如注视一场幻梦。]
常乐坐在裴玉衡身边,伸着脖子够巴巴地偷瞧那些于他而言方向颠倒的文字,虽认得费力,可还能一一认出。
亲眼看着别人给自己写情书,这种感觉很微妙。羞耻自然是羞耻的,可更多的,是甜蜜。
然而常乐老脸再厚,那也得是老夫老夫的情景之下。如今关系尚未确立,常乐内心纯情得一比。写的人还不觉得什么,常乐自己倒先红着脸看不下去了。
“裴大哥,看你修为,亦是渡劫期?何时飞升,可有预感?”常乐没话找话。
“不升。”裴玉衡言简意赅道。
常乐一愣,“嗯?”
裴玉衡思路被打断,停下笔来看着常乐认真答道:“虽这世间修真之人多达半数,可得道成仙者万中无一。由此可知天宫寂寥。若是无人相伴,这仙也无甚好做。”
“不为成仙,裴大哥何以修仙?”常乐奇怪。
“为长生。待遇到心仪之人,能与之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常乐咬咬下唇,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可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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