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让我带句话，”在距离木羽一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张小舟看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原谅你了。”
听到张小舟的话，木羽一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嗤笑出声：“原谅？”
“你以为——”张小舟甚至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就被那锋利的刀尖抵住了脖颈，“——你是什么人，有资格说这种话？”
真以为在这种时候说上这样一句话，他就会因此而动摇吗？！
“桑落说，”并未因为木羽一的动作而有丝毫的动摇，张小舟将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原谅你了。”
就连张小舟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他这句话里面的这个“他”，指的究竟是那个为了木羽一而死的李玉泉，还是那个继承了李玉泉所有记忆与情感的桑落。
只是他知道，哪怕无法改变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希望能将这份感情给传达到。
“……桑落？”然而张小舟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倏地一怔，像是有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似的，“谁？”
张小舟：……？
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张小舟也不由地有点发懵。
刚刚店小二不是还是，桑落是这个家伙亲手用李玉泉的尸首炼制出来的吗？
“你是说……”下一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木羽一猛地伸手抓住了张小舟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这个部位，是不是一瞬间就遭到了粉碎性骨折，“——他？”
“他长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声音？现在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张小舟晕头转向的，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
这个人……不知道桑落的存在？
想到那个自称一缕残魂的人，张小舟不由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之前以为，木羽一是认定了那由尸身炼制而成的魂魄并非本人，才会将那个人独自抛在那里的，可现在看来，这个人却似乎根本不知道那个与他有过一次对话的人的存在。
桑落真的……只是他口中所说的，“一缕残魂”吗？
张小舟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将死者复生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这个当初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所问的这个问题，再一次出现在张小舟的脑中。
这句话，真的是他之前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会不会就连桑落自己，都无法确定，他究竟是过去那个人的复生，还是——
肩上传来的疼痛让张小舟回过神来，面前的人那赤红充血的双眼，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在幻境中见到的李河泽的模样。
这个人也同样……深陷于那种上够不着天空，下落不到地面的绝望当中吗？
“他……”好半晌才侧过头，避开了木羽一的视线，张小舟无端地觉得嗓子有些艰涩，“……不是你希望中的那个人。”
桑落不是李玉泉。
桑落不是那个和眼前的这个人度过了那共同的时光、被这个人深爱着的李玉泉。
那个告诉了他名字的人，不是这个人魂牵梦萦的李玉泉。
桑落——就只是桑落而已。
“桑落不是你期望的那个人。”强迫自己看向面前的人的双眼，张小舟再次重复。
抓着他双肩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张小舟看到了这个人眼中在一瞬间被风吹熄的光芒。
他掐灭了这个人最后的一丝希望。
——不留任何余地地。
胸口仿佛压了巨石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吗……”许久，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冗长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垂着头的人抬起头来，一双铅灰色的眼瞳，有如死水般平静。
“那么，”他将手中的长刀收回鞘中，唇边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温柔，“——你们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依旧是那快到张小舟用眼睛都无法捕捉的速度，当那距离自己只有半寸的剑刃被弹开的时候，他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眉角被划出的口子，张小舟有点愣愣地转过头，看向替自己挡下了刚才那一击的人。
“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看了一眼自己被被弹开的剑刃，木羽一看着站在张小舟身侧的人，略微挑了下眉。
“那还真是感谢夸奖了。”舒谭咧了咧嘴，“我以后说不定还能拿出去炫耀呢。”
木羽一眯了眯双眼：“理由？”
“没什么理由。”舒谭摊了摊手。
“我很清楚，你肯定能让药罐子重新开始修行，”他啧了下舌，“但我更清楚，药罐子绝对会因为这件事和我断绝来往。”
“比起他死在我前面，我更害怕这一点。”舒谭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过，我那时候要是不跟你走的话，你肯定会杀了我吧？”
而他对虚与委蛇这种事，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
“不过，还是得感谢你给了我这玩意儿，”随手把手中破碎的玉佩扔到了一边，舒谭笑得很是灿烂，“要不然，我是不可能接下你刚才一击的。”
要知道，他的修为，可是比张小舟还低的来着。
“顺便，这玩意儿我也就只有一个，”转过头看了张小舟一眼，舒谭麻溜地窜到了他的身后，“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张小舟：……
交给他个鬼啊！没看到要不是这个家伙出手，他都直接扑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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