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程怀瑜看得稀里糊涂。
沉璧麻利的铺开左右两床被子,中间隔了一尺地儿,摆放好装水的碗,回头笑吟吟的解释:“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穷人家的待客习俗,尤其是边远的荒夷之地,家中来了客人,却没有多余的铺盖,只有让客人与自家人同睡一张床上,男女通铺,若有妻女,睡前就在她们身边搁一碗清水,以示无暇,第二天早起时,水碗若安然无恙,穷人家的朋友算是交定了,反之就棒打落水狗啰。更有甚者,还用此法来择婿,考验对方品行。”
程怀瑜闻所未闻,半信半疑道:“真有此事?”
“我也是道听途说,但事实明摆着呀,只要问心无愧,何必强拘小节?”
程怀瑜默然片刻,隐约猜到了沉璧的用意,想她不顾礼俗嫁给自己已属不易,自己断然不能失了分寸,满心感动之余摆手道:“算了,我还是……”
“连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沉璧故作讶异:“莫非你真有小人之心?”
“你不要乱想,”程怀瑜哽了一下:“君子坦荡荡。”
“那就行了,你睡里侧。”沉璧简洁明了的指示。
“为什么?”明明是留给女人的地方,大男人睡着像什么话?
“万一有什么不对,我逃跑起来也比较容易。”
沉璧镇静得好像在谈论天气,程怀瑜再次败北。
夜深了,烛光透过浅绿色的嵌纱灯壁淡淡洒落在床畔,程怀瑜睁眼望着床顶,一点睡意都没有,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他却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不敢动。
沉璧临睡前还在梦呓:“水漏一滴,一百两哦!”
他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怕惊醒她。
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她细微而平稳的呼吸。渐渐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扭转头,偷眼看了看沉璧。
熟睡的女孩嘟着红润小嘴,卷卷翘翘的睫毛像两柄细密的小扇子,在眼睑处投下轻轻颤动的阴影,模样甚为可爱。
春日的夜晚有些燥热,程怀瑜忍不住轻轻侧身,枕着自己的胳膊,将沉璧的睡相尽收眼底——她似乎也嫌热,秀气的柳叶眉不胜其扰的微微皱着,脸颊沁出健康的潮红,水灵灵的如同沾着晨露的苹果,让人看得口干舌燥……
程怀瑜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就像着了火,火苗由上而下蔓延,在他警醒之前,“噌”的点燃全身,蒸腾出一层细汗。他感到不对劲,惊疑之下,想起老太太差人送来的补品——
“……刘太医说少爷新婚不久,该好生补补。”
该死的刘老头,给他补的是什么!
兴许是他动静太大,沉璧哼哼唧唧的朝外翻了个身,被子挣开一条缝,伸手挠挠耳朵,趴着继续睡。
丝衣半滑,露出小半个珠圆玉润的肩头。
小小的一方床帏,连空气都变得滚烫,程怀瑜闻到的全是女孩的体香,他颤抖着手替沉璧将被子重新掖好,尽量不去碰触她的皮肤。然后,咬紧牙关,在心中默诵圣贤书。
从孔子的《论语》到老子的《道德经》,直到雄鸡唱晓,直到周身乃至发根都湿答答的好似泡了整宿热水澡,这艰难的一觉才算睡到了头。其间,程怀瑜重温了一遍私塾,兼带替翻滚无常的沉璧做好保姆——保证她不压到那碗关乎两人名节的水,保护她不掉到床下。
曙光透过窗纸,微微泛白。程怀瑜有气无力的撑起身子半坐着,望着平平满满的一碗水发了会呆,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舒到半途,将醒未醒的沉璧低喃了几句梦话,蹬蹬被子,懒洋洋翻了起床前的最后一次身——独享惯了超级大床,她的滚动里程其实还不到原先的一半,不过,这一下已接近边沿,眼见着连被子带人就要摔下床榻。
程怀瑜手疾眼快的扑上前抢救,一不留神,超越隐形“三八线”。
“噗”的一声,碗底朝天,滴水不剩。
沉璧懵懵懂懂的睁开眼。
天亮了。她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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