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冷意渐渐褪去，冬天来了，尤其是早晨和夜里，风吹过来不再是凉爽的，而有了冰冻感。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冬天更难熬一些，因为南方湿冷，屋内又没有暖气。有时候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出了点汗粘糊糊的，风一吹，必定受凉感冒。
李若素感觉到身上肌肉酸痛，在空调房里依然觉得冷，甚至冷得发抖，宁可给她准备了暖水袋，她抱在怀里再不肯撒手。可是到了午后，阳光消失了，天阴沉沉的，她的精神越发疲惫了。她正在看一份合同，可精神怎么也无法集中。
手机里的信息，是白天成发来的，他把她当作在西市唯一的朋友，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她汇报，他打算在西市开设自己的工作室，完全属于他自己，而跟白氏集团没有关系的工作室。
这个想法乍一听好像很励志，但是细想之下，白氏集团是白浩创立的，而白浩跟第二任妻子多年来没有生育，白天成是他唯一的儿子。不论白天成怎么跟白氏划清界限，他都是白氏唯一的继承人。当然，他也不可能跟白氏划清界限，因为白浩在生意场上太有名气了，白天成走哪儿都摆脱不了"白浩儿子"的身份。
李若素觉得白天成这样的孩子，在年轻时总要声称摆脱原生家庭，折腾一圈儿之后又乖乖回去继承家业。
她正在跟体内的寒气对抗时，宁可拿着一叠文件进来，柔声道："开标会马上要开始了，你还撑得住吗？"
李若素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距离三点还有五分钟，这是给旗下品牌统一做宣传物料选出一家供应商的季度开标会，为了供应商的质量，该类招标会每季度开一次。这是李若素第一次参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精明的供应商老板，她特意穿了一套新买的衣服，化了精致的妆容，为的是保持高质量的形象和气场。
没想到，她现在只能用憔悴的样子面见众生。像林黛玉这样长得好看的女人，病殃殃的更惹人怜，可像她这样长相和气质普通的女人，病中的样子除了脸黑就是憔悴，说白了就是瘆人！
她给自己化上樱桃红的唇色，这抹红没有让她更有气场，只是衬得她脸色更苍白。
走进会议室，长条桌两旁坐满了人，一边坐着前来参标的供应商代表，他们穿着正装，一个公司有两位代表，见到李若素进来，纷纷用目光表示打招呼，更有几位的表情显得谄媚。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行政部的艾米，财务部的叶星，她们跟宁可、李若素一起组成评委组，最终结果将根据四位评委的打分情况选出中标者。
"你不舒服吗？"艾米坐在李若素身边，碰到她冰凉的手，关切地问。
李若素冲她笑了笑，努力换上温暖而不失严肃的表情。这场开标会，对艾米和叶星来说只是例行公事，以彰显开标结果的公平性。而对于李若素而言，中标的供应商将是她在下个季度的合作伙伴，他们直接负责所有品牌的宣传物料，合作得愉快与否，对方的水平高低，都直接影响她的品牌宣传。
供应商来了五家公司，大多是跟倪创合作过的，他们按照抽签顺序轮流讲标。李若素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的供应商代表，发现有人也在看她。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头上却没有毛发，又光又亮，像个灯泡。他始终对着李若素笑，不遗余力地向她发射友好的信号。
此时讲标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跟她一起来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女人，看样子她们是师徒关系。女孩儿太稚嫩了，讲话细如蚊，眼睛总是看着一处，显然是缺乏锻炼的小鬼头。那个中年女人始终在旁边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很多的鼓励。她们是母女，只有一心想栽培女儿的妈妈，才愿意赌上几十万的生意，给女儿一个锻炼的机会。而这位母亲的公司，是为倪创服务最多次的，且好评度最高的。
女孩儿终于结束了她颤颤巍巍的讲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稚嫩的女孩儿并不是最糟糕的那个。
李若素在女孩枯燥的演讲中昏昏欲睡，只觉头晕目眩，接下来讲标人讲的内容她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懂。直到一个数字钻入耳朵，她惊醒后，与宁可对望！
参标方案总价二十三万，而本次招标的标的额是二十万，这意味着，该公司超标了，等同废标！
宁可投来询问的目光，李若素点点头，在风控严格的倪创，一切按规矩来。可是，一旦将该公司的标书认作废标，本次投标会也将被认作无效，也就是说，其余四家公司，要因为这个投标人的错误，白跑一趟！
"我旗下有两家公司，我带来两份标书，我可以顶替废标。"那个光头的男人站起身说道，会议室有了小声的议论。
"公司招标要求，必须有五家以上供应商参标，他有两份标书，咱们就够了。"宁可提醒道。
"可是，这不符合规矩，所有参标公司在前期都有一定的流程要走，这临时冒出来的，从来没有过直接生效的案例啊。"叶星反对。
"这个错误是他们一家公司犯的，要是让其余四家白跑一趟，这对他们也不公平啊。"艾米说道。
会议室沉默了一会，大家都在等李若素做决定，她是本次招标会的品牌主管。
李若素沉吟了一会儿，她实在头疼难耐，脑神经在思考的时候反射弧比较缓慢。
许久，她站起身，面对对面的供应商代表，严肃问道："如果让他的标书临时参标，那意味着他有两份标书，中标的几率比你们都大。你们愿意吗？"
如果不愿意，所有人的标书作废，改日重新来过，他们自然愿意吃些亏，接受这个提议。
"那么，请这位先生提交你的另一份标书吧，本次招标会继续。"李若素冲宁可点头示意，宁可会意，前去准备光头先生的临时讲标流程。
她的脚下已站不稳，不过强撑罢了，可她的确与众不同了，面对临时的困局，镇定而从容，甚至有了一点儿安妮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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